2014年3月29日 星期六

POTS Week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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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大家都還在

Posted: 27 Mar 2014 01:16 AM PDT

文/江宜蔚

待在《破報》四年多,約莫後幾年,時間是這樣拼成塊的。
周一至周三截稿日,周一中午過後進報社,大概過晚上十二點離開,周二中午過後進報社,到隔天清晨五點左右離開,這是周三了,回家洗個澡,睡六小時,中午進報社,趕晚上十一點鐘截稿死線,十二點地下室印刷廠看印。這樣一期安然過了。
周四,睡很多,下午晚進報社,今日應無事。
周五,開下期編輯會議。
周六、日,跳過。
下個周一……
 
覺得一周就是三天的感覺。
 
想要試圖描述一個場景,是這許許多多的星期三之一,時間是凌晨一點左右,辦公室裡編輯、記者還正趕忙著、焦慮的手在鍵盤上敲打出聲,騰出手來菸一根一根吞吐燒盡了,又再點燃,室內能見度大概伸手可見三指。我累了,偷偷跑到小儲藏室的行軍床上瞇了一個小時後,睡眼仍惺忪回到辦公室,菸霧裡,大家都還在,我強力睜大眼睛想開脫開小差的冏臉。
 
後來開了大差。離開《破報》十一年了,那個一直重覆的星期三場景,強烈的影像疊合在一起,菸霧變得好濃,我反而看不清了。我不說我想念那個星期三、星期二、星期一。

2014年3月28日 星期五

POTS Week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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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開始:反服貿(自由貿易協定),青年運動與下個世代的媒體

Posted: 27 Mar 2014 08:25 AM PDT

文/曾芷筠
攝/曾芷筠、楊子磊

318佔領立法院以來的運動已持續整整一週,成為捲進全島各方力量的全民運動。說運動而非學運,純粹是不想太浪漫化,畢竟場內外也有好幾支NGO社運團體或知識力量的介入,還包含那些被排除的流氓菸酒金髮飛車伯伯媽媽。

台權會、民主平台位於濟南路的場子聚集了最多樂團青年與分散的市民;中山南路立院大門口是獨派團體主場,中年阿伯們高舉台獨旗幟並大力放送「台灣中國,一邊一國」進行曲;青島東路因為最靠近議場,有最多媒體和靜坐學生;拐進林森南路八巷,這裡雖然沒有主持、沒有舞台、沒有足夠的食物,卻仍有兩百名左右的年輕朋友組成自衛隊輪番看守。據說他們是因為看了PTT上一篇分析立院附近地形戰略的文章,認為這裡是警察人力補給的重要據點,因此自發佔領。然而林森南八巷旁的停車場卻也形成另一個小舞台,人們拿著大聲公用有限的音量輪流訴說自己為什麼到這裡來、有什麼想法,長成另一種溝通。

最精彩的自發組織行動幾乎都發生在外面,一批對純潔學生知識份子看不太順眼的直走掛年輕朋友們在濟南路放起電音街頭派對到深夜,全國關廠工人連線和TIWA的女將們(俗稱肖婆)天天拉著音箱用啞掉的聲音跟每個來的人討論:為什麼反服貿也要反自由貿易協定?為什麼解除管制加速資本流動的結果是勞工受害?農村陣線與亞洲、北美其他反對自由貿易協定的學者團體合作,準備翻譯各國文章,講述通過各種自由貿易協定後人民所遭受的苦果。所謂民主的實踐、人與人之間的理解、團體的協作真正在點滴穿石,一些人或團體都想盡辦法在群眾中找到位置介入施力,回到產業、政治經濟社會結構的討論,企圖組織現場群眾對此時此刻的處境與意義有更多想像。

組織進行不易,畢竟還沒互相理解就先開始排拒。想起朋友告訴我的某個場景:黑手那卡西工人樂隊唱完歌後帶台下的人一起喊口號「反服貿!反自由貿易!」台下有個女生遞了紙條給主持人,寫著:我們是反對不符合民主程序的黑箱服貿,不是反對自由貿易,自由貿易不是國際趨勢嗎?

在複雜的國族情結與反新自由主義的大旗下,黑島青的訴求確實在各種害怕模糊焦點的恐懼下變得更模糊,似乎只縮限到民主程序問題。民主制度確實有很大的問題,毋寧說,學生佔領國會這個高強度的行動點燃全民近年累積的怨憤,這股怨憤仍宛如天造草昧,在噴發之初還看不太清楚,卻是梳理台灣一直懸而未決的歷史問題的機會。太多愛台灣愛國家的悲情已經聽到想摀住耳朵,封閉的決策小圈圈與種種溝通不良也已經飽受批評,但不急著批判,唯有靠著上述的實踐才可能變得清晰。

對比議場外,場內其實有更多隱憂。一是國內國際媒體的環伺之下壓力太大,你不知道哪些部分會被放大扭曲,以及由此產生的種種淨化與馴化。二是政黨的收割。

18日佔領立法院,民進黨立委在門口靜坐說要保護學生根本毫無意義,當立委議員可以大搖大擺進入議場內以學生布條為背景拍照打卡,整個防守的戰場就已經淪為景觀動物園。再來,24日佔領行政院當晚,民進黨主席蘇貞昌先是拿麥克風發言,說要保護學生跟學生站在一起。結果北平東路後門清場時,被攝影機簇擁左右移動的蘇貞昌反而亂了學生組好的防線,被警察從中間切開,瞬間隊形潰散分別從兩邊被拉出去,而廣場前水車進場噴灑驅趕群眾時他竟然還躲在後門靜坐,清場結束後乘坐計程車離去。心裡除了幹你娘沒有別的想法,蔡英文謝長廷柯建銘蹲在那裡假裝與學生對話的姿態令人噁心,黑島青一開始訴求「在野黨加入我們」卻被吃盡豆腐,但難道激烈抗爭那麼久只是把權力交還給在野黨?朝野協商這種黨與黨之間的私相授受利益交換,又捍衛了哪門子的民主?

很多人不解,為什麼抗爭革命如此和平理性還變成園遊會?明明知道國家機器偽民主與將人用完就丟的資本主義才是殺人不見影的真暴力,為什麼公民不服從靜坐示威還被當成暴民?曾擔任管制進出的朋友阿端告訴我:「媒體是毒」,正是因為被媒體、網路所養成的那種以乾淨形象為最高指導原則、片面簡化的資訊,馴化了這個世代的運動,或說運動應運這個時代而生的某種生存姿態。媒體可能隨時亂報、片面放大,因此當現場發生任何衝突,糾察會先把人拉走,不讓媒體拍攝,甚至排除不熟悉的社運成員,排除熱線成員帶來的彩虹旗,排除一切被認為是模糊焦點的東西進入立法院。頭幾日現場傳聞出現瓦斯罐電擊棒,便衣進入議場搜證,不信任的氛圍充斥其中,為了確認,只好用查學生證、看個人臉書頁面、一人帶一人等方式「防堵」,且只能待一天一夜,各種衡量卻又讓把關者產生罪惡內疚。種種荒謬行徑是為了維持乾淨理性的公民形象?大家都認知到,媒體的再現決定了運動的形象,為了面對媒體,這種秩序的維持只是畸形的生存方式,卻無助於打破現有體制。

原先有個不切實際的期待:馬英九能走入議場內,與學生運動團體逐條辯論,為人民做最好的決定,展現台灣的高度。現在則有個或許太美好的想像,場外的公民辯論、街頭勞工抗爭課程、開放透明的資訊搜整、人際間的信任合作,能真正進到議場內,啟動並實踐出人民直接民主的模式,讓全島的人一起思考,一起逐條審服貿,才可能產生改變。

從1990三月學運到今日,從反對一黨專政萬年國大到反對新自由主義,我們這些被消費餵養、被媒體馴化的資本主義的小孩,才真正要面對它的惡。

零時政府,網路世代的媒體戰爭

衝入行政院的時候,零時政府(GΦV)的JJ迅速打開手機iPad電腦,想要立即進行網路直播,3G網路不行,我們躲到離人群較遠的車庫裡一試再試。沒多久,朋友打來說可以看到場內狀況了!原來GΦV的另一組人早就機動地架好WiMax順利上線。

上回308反核遊行,GΦV支援了凱道晚會上的現場直播,提供穩定網路供現場記者發稿與轉播使用。這回音帝大帝從一開始攻破濟南路側門時就以iPad記錄,隨後GΦV成員們到青島東路側架設WiMax和AP,佔領後的第一個深夜有整整八十萬人在觀看,從濟南路擴展到青島東路,再到議場內的投影架設,全都是參與者們自主決定的結果。連日來他們不斷修正問題,hackpad時常掛掉、訊號太髒,之前還空投了一名網路工程師進議場,將議場內的有線網路轉成WiFi。場外則新申請了頻寬100M的區域網路,至少在未來幾日內,不只上臉書滑手機更快,我們看到場內外可以透過網路直接溝通,建立一個網路討論平台,扭轉過去一週來場外的人完全不了解內部決策狀況。

現在打開GΦV的hackfoldr,議場內外六個頻道同步直播,三幅文字轉播說明了現場的人正在討論什麼,還即時做成英文版本,或轉譯成日文在nico nico網站流竄。這幾日又新增了「服貿東西軍」和「服貿跑馬燈」,前者將各種正反討論意見列表,供網友投票選擇贊成或反對;後者將各家媒體現正發佈的最新報導做成時間軸列表,點連結回到原始網頁觀看。所有的罷課聲明、行動相關資訊、甚至你所在的選區要打給哪個立委、要如何表達訴求,GΦV的hackfoldr上全部都有。你還沒看過嗎?快上:http://g0v.today/!

青島東側的音控台邊就是GΦV的臨時帳篷,散落便當盒飲料杯就像自家房間裡不眠不休的電腦桌上,不管何時都有五到十人不等,各自專心盯著螢幕,機動地各司其職。GΦV的組織方式是無政府式游擊,沒有硬性輪班,沒有中心統籌,一切資訊在雲端上公開(就連採訪都是用hackpad寫共筆),用IRC(Internet Relay Chat)Cloud即時通訊,有時間有能力的人自主調派時間地點,共同管理。ipa說,GΦV原本就是去中心化的組織方式,但在這種戰線拉長的狀況中,人力、器材、時間調配均十分具挑戰性,必須游擊式接力。雖人力需求緊繃,卻仍連續撐了七天(截至24日)只因水車來襲撤離四小時。

每次我問,GΦV到底有多少人?總是沒人回答得出來。光是一個「萌典」專案,前後執行幫忙過的人就超過一百個,多數是programmer,還有許多其他來自藝術、經濟、政治等不同學科專業背景的人,年齡多在三十歲上下。他們就像一堆樂高積木,分別組合成效果強大的機器人。進行計劃的方式是討論如何解決問題,然後執行。發起人先擬定一個專案(他們叫「挖坑」),說明這項計劃為何重要,有興趣的人發揮所長(就是跳坑的意思)。目標很清楚,因此好像不太需要開會,說話時大多是在討論如何解決技術問題或徵求支援、器材,密語般地交換幾分鐘狀況細節。OK,執行。

為了讓更多人一起討論服貿,GΦV正在發起更多專案,包括公開服貿所包含的所有行業讓民眾查詢,並將資訊視覺化成產業地圖。先前,他們發起過數個非常厲害的專案,包括整合教育部現有線上資料而成,包含字詞解釋、筆順及各種功能的「萌典」;將問題新聞回報並記錄往返查證結果的「新聞小幫手」;「空氣品質即時指標」則用好讀的資訊圖表載明全台各地空氣污染狀況。他們也把原本只保存三年的立院會議錄影轉到Youtube上,打開黑箱讓資訊透明化,中央政府總預算(改了什麼、怎麼被花掉)、政治獻金資料都在目標之列。拆卸資訊,重新組合,hc說,「一般民眾應該沒有阻礙地取得各種原來就需要被公開的資料。例如政治獻金的申報,目前監察院所允許閱讀資料的門檻就非常高,我們希望這些資料應該都能夠遵循open data的形式讓一般民眾取得,甚至可以加以運用、分析。」

GΦV強調的是開放的精神,零時政府意即「從零開始思考政府」,成員們每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和政治選擇,互相尊重即可,唯一的共識是透過提供中性、公開透明、來源正確的資訊,讓每個人思考後下理性判斷,也同時在選舉過後,繼續監督政府,善盡公民的義務。政府既然不能為人民做最好的決定,我們每個人就必須自己閱讀資料而非片面資訊,共同討論做出決定。

這是一場網路時代的運動,是與主流媒體搶奪話語權,防止政黨收割地參與群眾行動。轉播與公開網路平台的建立是為了不要被特定或主流媒體斷章取義或壟斷,能夠如實傳達出去,建立了一條展示發生中的現實,且被全島各地關心的傳播道路,成為各個不同行動社群能夠知道即將發生的抗議事件的最新狀況的地方。

像這樣公開透明、供大眾使用的新網路平台實驗,讓人回想起1999年西雅圖反全球化運動後,遍佈全球的一百多個獨立媒體中心(Indymedia Center)的民主開放式媒體實踐,當時的精神至今仍然適用:不要恨媒體,要做媒體(Don't hate the media, be media)。網路的即時與科技的進步增添了有效性,每個人的立場代表特定的政治文化習性,卻無損這個共同體開放透明的核心價值。也正如1990三月學運後,年輕人們不相信主流媒體的報導,回到校園自行編排印刷,在街頭發放小報。近日網友集資買下《蘋果日報》和《紐約時報》頭版廣告,台灣本地的產業工會組織自行印製傳單,上面列滿了服貿開放的行業項目,學生自己寫文章畫圖做成小報,每個人都是行動者也是報導者,在自己的臉書、推特發佈消息、提供資訊,再現為運動本身,其踏實的實踐、另類的想像正在不斷創造新的秩序和意義。

新一波的自己幹文化,新的開始。

主權的挫敗、生活的挫敗與台灣反自由貿易運動

Posted: 27 Mar 2014 08:22 AM PDT

文/蘇盈如

反對服務貿易私有、自由化

針對「兩岸服務貿易協議」中金融、醫療、觀光服務業等的開放項目,從解嚴後國內修法過程中,早就從政府手中讓渡給私人資本經營,任由自由市場競爭。根據學者黃應貴<台灣人類學的未來?>一文資料指出金融業企業壟斷情形:1989年首先開放設立民營銀行,「當時規定最低資本額為100 億元,根本排除佔全國企業總數97%的中小企業申設可能性。而2000年通過『金融機構合併法』及2001年通過『金融六法』之一的『金融控股公司法』,不僅使銀行得以跨業、結盟為金融控股公司來擴大金融版圖,更允許外國金融機構與外資進入,打破外國法人股東的限制,提高外資對於併購本國銀行的意願。這些金融改革使國際資本在台灣得以有效率地流通、運作,更使資本得以成為再結構地方社會的主要動力與機制,創造新自由主義在台灣發展運作的空間。」2002年加入WTO、開放市場,而貨物隨著資本得以在台灣各地有效地快速流通。2001年行政組織:去任務化、地方化、法人化與委外化,伴隨著社會福利私有化,至2008 年市場導向長照體系,「使得一大部分原由國家政府所負擔的社會責任,透過市場機制而由私人企業所取代,並且是利潤取向。事實上,這種趨勢早已發生在醫療、教育等其他層面上。換言之,台灣在這世紀以來,一直在進行新自由主義化的過程,使得市場機制在一般人日常生活當中,愈來愈有支配性。」

在台灣加入世貿組織(WTO)時,便已沒有拒絕的適用其中服務貿易總協定。而此總協定,是「海峽兩岸服務貿易協議」內容的談判基礎。律師張鈞綸指出為了加入WTO,從1980年代開始便修法,直至最後完全授權給行政部門決定開放項目。他所說的也就是將協議訂為行政命令的《台灣地區與大陸地區人民關係條例》第5條:「受委託簽署協議之機構、民間團體或其他具公益性質之法人,應將協議草案報經委託機關陳報行政院同意,始得簽署。協議之內容涉及法律之修正或應以法律定之者,協議辦理機關應於協議簽署後三十日內報請行政院核轉立法院審議…」,因此導致「服貿」附表所開放的行業,可以完全由行政院決定。為了服貿市場自由化在國內鋪路,由行政院江宜樺院主導《自由經濟示範區特別條例》草案已經通過,即將入立院排程審查。與以前加工出口區的差異在於,除製造業,鬆綁人才、資金、物流、醫療、觀光等管制,租稅優惠、對外資(含陸資)主動開放市場。

尤其,開放服務貿易後難以利用健全的市場機制或任何法規去控制。蔡靜怡<國際服務貿易協定(TISA)進展與挑戰>一文指出,「服務貿易不像貨品貿易,只要提高關稅或者限制進口,即可有效隔絕商品進入地方市場;服務貿易的報復手段,僅能限制外國服務貿易供應者的業務項目。例如,禁止擴張業務、拒絕核發執照、拒絕發予外籍人員工作簽證,但於商業上與法律上,皆無法直接將該外籍企業趕出國境,況且要求境內的外商公司退出市場對本國經濟也會產生衝擊。」

若跨國貿易無法避免,什麼樣的制度才能顧及普羅生存、居住權?針對黑箱程序,網路上開始分享韓國訂定自由貿易協定(FTA)前,行政部門的策略程序。對台灣而言,直至2011年止,中華民國僅跟巴拿馬、瓜地馬拉、尼加拉瓜、薩爾瓦多、宏都拉斯等五個中美洲邦交國家以及簽訂ECFA的中國,簽訂FTA。貿易上台灣出口與投資2000年後便大量依賴中國市場,僅憑與貿易關係不密切、與邦交國簽署協定的少數經驗,如何能夠掌握、正視FTA與國內市場,最為直接的凶險關係?產業從來不需要保護,但是被保護過了頭的政府官員,有能力像長期在自由市場經濟下的香港人一樣,捍衛自己的產業利益、與人吵架談判嗎?

台灣作為中國資本的下一塊飛地?

試著從中國政府角度來思考,對他們而言,中華民國的存在讓他們不舒服了這麼久,真正迫在眉梢的是銷毀台灣國家主體,一種我們所想像,對方藉收復版圖所潛在進行的威嚇,又或者是基於中國南方城市發展需求,順勢讓島嶼邊緣化,消化其境內蓬勃發展的新自由主義市場經濟?因此,後者讓維持本不太為國際承認的中華民國,實際上開放台灣市場,在中國政府政策支持下、令其境內企業家「自由」競爭,也許才是本意。面對中國全面開放的自由貿易,則在中華民國政府刻意操縱下,成為許多人心裡一種扭曲的渴望。

從目前中國對非洲的貿易策略,可窺見他們練習、操作許久的跨國合作,一種口號上的南南夥伴關係。博黛蓉(Deborah Brautigam)在《紅色大佈局》書中資料指出從1980年代鄧小平對外開放的政策「走出去」開始,中國貿易出走尋找新市場便沒有停止:大企業被要求建立全球知名品牌、被鼓勵海外投資、建廠、購買資產,中小企業轉移海外有助於結構改造。1979年從沿海、沿江、沿邊、內陸陸續開放中國國家級「經濟技術開發區」(類似出口加工區的概念),從原本四家、十四家至2013年已經共192家。經濟特區作為發展捷徑與成功案例,2006年中國宣布支援企業在世界建立「境外經濟貿易合作區」。同年中非合作論壇高峰會上,宣布往後三年在非洲設置3至5個合作區,包括尚比亞、埃及。中國在非洲參與援助計畫的核心部門是:商務部、外交部跟中國進出口銀行,其中外交部影響力極小,仍以商業利益優先。博黛蓉說明,「中國新的境外合作區不僅限於出口加工,它們還包括一系列其它的活動,比如服務。它們一項重大的革新是做為營利性事業由中國企業建設漢運轉。正如中國人所指出的,境外合作區以企業為核心,以商業為基礎。中國的企業會提出那些他們希望開放合作區的地方,準備好它們的資金,然後與其他企業競爭北京的支持。」這種由國家默許支持、資本主義經濟驅動的發展模式,造成區內競爭下劣質的勞動條件,例如BBC中文網報導,2008年尚比亞銅礦工人針對礦業集團起身抗議,或者在馬拉威小攤販生意被搶走、在安哥拉攫取公眾用地而引起當地不滿。從中華民國政府在非洲諸國外交上的失敗與完全退出看來,我實在無法理解政府如何能夠期待奇蹟,也就是自由的生存下來。

再問,江湖在哪裡?

此次反服貿行動中交雜許多論述,至今我仍然難以相信,毫無交集的人群,能夠瞬間聚集,並且在占領立院、政院後,持續參與「非暴力」的靜坐行動。去過的人都能體會,立法院旁三個場子的差異。包括濟南路上各團體散開、討論,中山南路上公投護台灣行動聯盟大聲呼籲,青島東路上主由年輕學生、志工聚集。

回頭看吳音寧的《江湖在哪裡?—台灣農業觀察》,仍能清楚昭示產業在專制國家主導的自由貿易市場下,受到衝擊、衰敗的痕跡。台灣從五零年代開始購買美國剩餘農產品、六零年代進口美國穀物,當台灣米糧生產穩定,影響到美國利益時,1984年行政院副院長至美簽署「中美食米協定」不准台灣米外銷。這幾天在立院外碰到賣塑膠包的攤販大哥,一面稱讚站出來的學生,一面說起1988年參與當初520農民事件時,遊行中遭警察毆打的情形。或許,無需任何論述佐證,他對局勢的聯想,毫無錯誤。

窄樓上,香港青年藝術工作者的生存群像 ——專訪獨立導演馬智恆

Posted: 27 Mar 2014 03:32 AM PDT

文/曾芷筠
圖片提供/嘉義國際藝術紀錄片影展

都說擔心未來台灣會愈來愈「香港化」,而在香港獨立電影導演馬智恆的眼中,台灣宛如一個放大又放鬆的天堂。他說,「你們還有自己的土地,這很重要,香港已經沒有土地的概念了,只有錢的概念。土地太值錢,如果兒子分得祖地,都是賣掉後每天賭博喝酒。」

此次受邀來台參加嘉義國際藝術紀錄片影展,他語氣中有無數欣羨,南部地方影展觀眾席裡的阿伯們、多元的紀錄片導演與題材、一碗三十元的火雞肉飯、成本低廉的小小營生、放在公園草地上的咖啡座椅,都令他覺得美好。剛看完陳芯宜、江國梁拍攝藝術家王文志的紀錄片《山靈》,他對我說:「他(指王文志)的裝置作品都很大,工作室也很寬敞,我剛才看片的時候一直在想,香港藝術家會不會做大型裝置?結論是一個都沒有。香港就算很有名的藝術家也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工作室,處境很不一樣,想的東西也很不一樣,裝置都是可以拆掉再重新組裝的。」

在房產土地、工資租金等各種成本都高到不可理喻的情況下,香港的空間壓縮得窄小,生存被擠成固定模型,變成單一化的城市,藝術工作者的處境無疑更艱辛。相較之下,台灣的藝術教育與文化政策簡直是夢寐以求,「台灣有文化局,還有龍應台。」看見我撇撇嘴不以為然的表情,他笑說,這算是不錯了!香港的藝術發展局純粹是批款機構,以公平理性標準批款,只有具備執行能力的藝團才能得到資助,最需要資助的獨立另類團體、青年藝術家得不到,慢慢就消音了,主流保守的團體卻更能生存下去。如果有文化局的話,他就必須做一些跟身份認同有關的計劃,也可以決定怎麼用錢。

說來說去,還是關於香港文化身份認同的焦慮。

目前三十歲上下、成長於英國殖民時期的一代青年藝術工作者,一方面要面對水泥叢林中的生存問題,二是回歸後的身份認同問題,「以前讀書時看的都是英國藝術家,所以我在想香港藝術家這個label。」而近年中國藝術市場雖火熱,然而對香港藝術發展並無實質幫助,充其量只是一種類型。為了呈現香港青年藝術家的創作與生存,馬智恆在2007年先拍了《二樓五仔》,片中五位藝術家全是自己香港中文大學藝術系的同學老友,他們從大學三年級開始,自覺地共同集資,每人出五百元港幣,租了一間位於二樓、一千平方米大小的工作室,以便於持續創作,從十幾個人、男女混居,一直到各自結婚生子或成名,這個工作室才漸漸消失。

2010年的《Y.H.A.30+ 香港青年藝術家對談錄》(片名乃「young Honk Kong artist」的縮寫)則訪問了十餘位在香港出生定居的藝術家,創作類型橫跨繪畫、裝置、文學、音樂、街頭塗鴉、漫畫、攝影、電影,分別詢問:你的成長教育背景對成為藝術家有什麼影響?對全職藝術家有何看法?以及未來會不會留在香港發展?這三個問題結構了整部影片,馬智恆說:「我想探討的是生存問題,上一代藝術家通常有一份工作,用剩餘時間創作,但他們的作品都非常好。我在想的是,我們這一代的藝術工作者有沒有另一種方式,可以用創作為生?」有趣的是,對於所謂全職藝術家,每個人的定義都不一樣,學院背景的藝術家比較有這種概念,也與創作類型有關,「比如紀錄片一拍就兩三年,不可能靠拍片維生。」

同樣的三個問題似乎也可以用在馬智恆身上。出生於1979年,他其實從來沒學過電影,就讀中大藝術系時開始創作實驗影像,「那時我一邊拍片一邊畫畫,用DV拍些實驗片,技術不是很講究,也完全不打燈,對於電影是什麼、劇情片紀錄片根本沒有概念,因為大學裡的老師都是做裝置、油畫。」憑著從深圳買回來的盜版DVD搞些藝術電影放映會,挑了很多來自不同科系背景的電影課來上,跟著影藝學院、電影學院的朋友拍片邊做邊學,讀完了四年藝術又讀了兩年哲學,「我當時不確定自己會不會一直拍下去,思考的是藝術和電影的關係,因為在香港,電影不是藝術,商業片的工業成分很重,所以香港人看電影很少從藝術的角度去看。拍這兩部片我也一直在問自己,藝術家是什麼?為什麼要當藝術家?我為什麼要創作?拍完這兩部片我就清楚了。」現在他一邊在兆基創藝術院教書,用這份薪水維持生活,「老師是part time job,拍片搞創作才是我的本業。」

關於香港人的身份認同,馬智恆說,「我觀察到我們這代藝術家其實很喜歡香港,不太願意走。我的朋友即使住在台灣,但他的作品一直在回應香港這個城市。拍完這部片,我覺得香港的身份認同其實是有的,雖然我們都跑來跑去,好像沒有身份,但那個身份不是跟土地、家鄉連結的身份,而是比較虛無的,在受到刺激的時候才會跑出來。」

拍片是為了想發現更多自己的文化、身份,想了解自己的地方,用影像與聲音記錄問問題與尋找答案的過程。馬智恆現在進行中的拍攝工作,則是關於漁工過去勞動時所唱的歌謠。這些自稱「水上人」的討海漁工,在漁獲愈來愈少、無法獲利後上街(上岸)打工,現在都已是七老八十的退休狀態。導演笑說,「其實很難拍,因為他們每天都在家裡,沒什麼好拍的。很多人都已經忘記怎麼唱了,歌的內容有些是關於魚的名稱、品種,或者地方航道的名字。」據他所說,這些都是香港地道的歌,而歌曲來源已不可考。許多鏡頭背後的東西已經消失,認同背後所撐持的文化根源不復存在,因此在香港,在馬智恆那裡,紀錄片更是「我們有可能記錄嗎?」的深沈探問,也是與歷史時間、生存空間的戮力相搏。

總編手記:大方踩過《破報》吧!

Posted: 27 Mar 2014 02:23 AM PDT

文/黃孫權

《破報》是後學運與後冷戰之「歷史意識」的產物,這個時刻,結束剛好。歷史上的青年運動後都會產生自己的媒體,在三月學運之後,古怪邊緣的人聚集到Lucie身邊,《破報》誕生,生產我們看到以及我們慾望的世界;1999年西雅圖的反WTO運動,為了要抗衡主流媒體與新自由主義的全球化宣傳,產生了全球獨立媒體中心(independent media center),透過RSS技術串連了全球120幾個城市的報導行動者(reporter-activist)產製的新聞;318學潮,黑客行動者(hacktivist)g0v組織用高超的網路技術提供了運動龐大資訊交通與即時傳播。青年不是透過媒體讓世人認識,而是做自已的媒體,再現自己,從中認識自己,獲取對自己認同。We harvest ourselves!

然而,媒體不僅只是歷史意識的產物,也是物質條件的產物。Lucie去世四年,世新大學董事會換血,世新面臨少子化衝擊與學費調漲政策未過,從今年二月底董事會議後即由社方告知我們三月底結束(未正式公告),時間匆促到幾乎無能好好處理廣告客戶與訂戶合約,即將邁向二十歲的《破報》被宣告結束。《破報》前幾年尚能勉強收支平衡,大環境每況愈下使得《破報》這學年估計虧損兩百餘萬左右,這虧損是否為校方董事會決定的原因,我無從得知,僅由社長單方面告知結果。我想起lucie跟我說的故事,老校長成舍我在內戰後遷至香港,蔣中正與周恩來分別遣人遊說,成舍我先生表達了:誰讓我辦報,我就去哪。最後被蔣中正騙來台灣後卻不准辦報,老校長為了日後辦報的人才培育,創立了世界新聞專科學校,在報禁解放的第二天,高齡九十幾的他就創了台灣立報。現在,世新升格為大學也法人化了,但是一個以傳播專業起家的學校,創辦人一輩子立志「我有話要說!」的理想卻不復矣,《破報》停刊,《立報》轉型成世新校園實習報。辦校是事業而新聞是志業,以事業取代志業,不僅是世新的決定,也是台灣大部分高等教育與文化機構(如兩廳院)法人化之後的走向,主流媒體早已遍行此實踐原則。

主流媒體與獨立媒體只是形容詞,用以形容資本構成差異。歷經二十年,《破報》創造不同的產製流程與通路,這個意義上,它是另翼的,不僅在於報導關注青年次文化、藝術表現和社會參與,也因《破》開啟了新的敘事與新的媒介方式,常有人問我《破報》的編輯原則是什麼?我的回答從沒變過:同仁越想說什麼《破報》就會變成他們所想說的,編輯部的最高原則就是讓欲望得以實現的生產機制,每個人都可以對內容、廣告客戶、發行政策發言。我們走過反反毒,墮胎的一百種態度,走過無數的音樂季電影節,報導或參與多項社會運動,採訪過上千位國內外精采的思想人物,惑誘夢想力量的人物,失敗者與棄業青年的生存努力。揭露從性別、種族、物種、階級觀點出發的不同諸眾聲音,報導文化複雜的政治結構與鬥爭意識,我們的目的是消滅我們存在的現況,猶如每個解放理論都有自爆裝置一樣。

《破報》收容所有畸形孤單彆扭社會不適之人,或因痊癒或因成長或因疲憊而離開,每一個從《破報》出去的夥伴都是社會保守力量的敵人,《破》雖無能完全消滅我們存在的現況,卻也留下無數革命引線。

最後一次作總編的工作,看著夥伴們一篇篇的文字,想著,謀殺變節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天真變成熟,衝動變安穩,燥火變餘溫,另類變流行,運動變政治正確之前,自殺或被殺。老實說,悲傷之餘,我用了二十年的青春陪伴了許多人的成長是件溫暖的事,謝謝Lucie,所有曾一起工作的夥伴,讀者,我們的生命交織在有意義的歷史時刻中延續了二十年之久。

這是《破報》停刊號,期待志業有一天可以復生。《破報》的網站以及臉書粉絲頁會繼續經營,直到我們無話可說為止。當後學運的文化嘎然終止,新一代的聲音會找到自己的媒介,那就大方踩過《破報》吧,不要讓任何凝固的歷史變成阻礙你們前進的石頭,正如《破報》對九零年代的文化媒體政治革過的命一樣。

POTS WORLD:破世界

Posted: 27 Mar 2014 02:16 AM PDT

土耳其強拆公園,少年死亡引爆社會抗議

2013年四月起,土耳其一群社運人士抗議政府將哲吉(Gezi)公園改建為購物商場,並呼籲政府保護公園中的樹木。他們佔領公園,並抵抗工程進行。這場「佔領哲吉」運動持續到同年六月告終,警方動用前所未見的武力,摧毀公園內的帳棚並驅趕人群,部分民眾移至他處持續抗議,警方則直接投擲催淚瓦斯或發射橡皮子彈。15歲的Berkin Elvan那時要出門買麵包,這通常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的任務,因為街上太危險,Berkin的母親原先要代替他去,但Berkin說母親腳受傷,如果警方丟來催淚瓦斯會不及躲開。未料Berkin的動作仍快不過警方,他遭一罐催淚瓦斯正中頭部,並當場昏迷,奮戰了269天後,Berkin於3月11日仍不幸死亡。

此事引發土耳其舉國的抗議聲浪,許多城市舉行了大規模抗議示威活動,眾多大學生罷課走上街頭,高舉「Berkin Elvan不朽」的標語,要求政府究責。Berkin的去世再度提醒民眾執政黨對待人民的姿態,原先因鎮壓而稍微黯淡的抗議聲浪也再起。三月底,土耳其政府更因封鎖微網誌推特(Twitter)引發軒然大波,網友譴責這無異於「數位政變」。(來源:roarmag/編譯:AGO)

奮起!奮起!我們要反抗!

3月22日這天,當台灣人民佔領立院為國家的未來而戰時,地球另一端的馬德里街頭也湧入上百萬民眾參與「為尊嚴而走」大遊行。從南邊的安達魯西亞,到東邊的加泰隆尼亞,來自西班牙全國各地的民眾或以步行方式,或包車集結於阿托查車站前,齊聲高喊「奮起!奮起!我們要反抗!」,抗議自金融危機以來的撙節政策不僅使經濟深陷衰退,更使失業率節節高升,過半的年輕人找不到工作,但始作俑者的政府和銀行卻不受懲罰。「公民將群起為我們的首都找回尊嚴,」工會發言人表示,「政府要不回應我們的訴求,要不就打包下台。」

參加這場自2012年以來最大規模遊行的也包括曾參與2011年「憤怒者運動」(Los Indignados)的公民團體,他們當年的行動被視為現今各「佔領」運動的先驅者。遊行隊伍手持各式標語,如「向失業說不、向流亡說不」、「人人有麵包,工作,和一片屋頂」、「人民覺醒了,派對結束了」等,過程雖大致平和,晚間仍有部分年輕的抗議者向警方投擲石塊和爆裂物,鎮暴警察亦以橡膠子彈回擊,最終造成101人受傷,24人遭到逮捕。(來源:globalpost/編譯:JanetC)

加勒比海黑奴後裔的歸鄉路

3月17日,來自加勒比海十五個國家的元首,於聖文生共同發表聯合補償計劃,要求歐洲國家為跨大西洋奴隸貿易造成的傷害進行補償。該計劃提出十點要求,希望與包括英、法、西、葡、荷、挪威、瑞典、丹麥的歐洲國家開啓對話;十七、十八世紀,這些歐洲列強殖民者將數百萬非洲黑奴運往加勒比海,為熱帶栽植業提供勞動力。

這十項要求包含:提供外交援助說服迦納、衣索比亞等國,讓這些「返回」非洲的後代與其子女取得公民權;啓動發展計劃,幫助那些在黑奴貿易結束之後仍為之受苦的後裔族群;促進加勒比海與西非的文化交流,協助黑奴的後代重建文化認同與歷史共感;支持加勒比海的教育體系、提升教育水準。此外,加勒比海地區流行的糖尿病與高血壓,也被認為是黑奴貿易的歷史遺留,上述歐洲國家應在醫療方面提供援助。

然而最重要的是,這些黑奴的後代仍在等待來自歐洲的道歉。前英國首相布萊爾曾於2007年發表聲明,表示為黑奴貿易深感「遺憾」;但這顯然不是加勒比海的黑奴後裔族群想要的,因為「遺憾意味著無能為力,好像表達了哀傷之意後,就可以輕鬆走人。」黑奴後裔的歸途漫漫、困難重重,前歐洲強權們必須做的,絕不該只是遺憾與道歉。(來源:eppf/編譯:李易安)

盧安達種族滅絕危機,英視而不見

1994年,一場近代空前的種族大屠殺發生於盧安達。一百天內,逾八十萬盧安達人慘遭殺害。這幾年來,各國政治領袖陸續有所表示,對於國際在阻止暴行上的失敗感到遺憾。當時的美國總統柯林頓於去年承認,如果西方國家即早干預,可望拯救三十萬條人命。

今年三月初,喬治華盛頓大學的美國國家安全檔案館,公佈了已解密的外交電報。電報內容透露,當時美國、英國及聯合國皆明確收到警告:盧安達即將面臨一場「新的大屠殺」。但是,英國梅傑政府與美國總統柯林頓,並沒有出手援助聯合國盧安達救助委員會(UNAMIR),而是考慮收回原先對維和行動的承諾。

這些外交信息還顯示了,比利時外交部曾在1994年2月25日發出警告,說明首都基加利的安全局勢正在惡化,並要求聯合國以更大力量行動。然而,美英兩國皆拒絕。「根據兩國代表所述,他們不僅拒絕進一步行動,甚至可能全部撤出。」英國不出兵盧安達,首相梅傑為這項決定辯護。他告訴國會議員:聯合國安理會要擔任「世界各地的警察」根本不可行。而柯林頓則於1998年參訪盧安達時,為當初沒有立即阻止殺戮致歉。

「Kwibuka 20」,譯為「紀念20」, 將透過下個月一系列種族滅絕二十週年紀念活動,向全世界喊話,願這樣的暴行永遠不再發生。(來源:independent/編譯:黃筱倫)

「樂天市場」日本最大電子商店街,也是最大的象牙與鯨肉零售商

英國環境調查協會(EIA)和國際人道對待動物協會(HSI)於3月18日公布的報告指出,日本擁有Play.com和Kobo兩電子商務的樂天株式會社,網站上有超過28,000件廣告與販售象牙產品有關,1,200件與鯨肉製品有關,其中有許多種鯨魚,早在1986年就已受到國際捕鯨委員會(IWC)保護,禁止商業性捕捉。儘管這些物種受到瀕危野生動植物國際貿易公約(CITES)最高規格的保護,還是有公司從冰島進口瀕危的鬚鯨來販售。

國際人道對待動物協會副會長凱蒂.布拉克(Kitty Block)說:「我們呼籲樂天株式會社在美國、英國、加拿大、法國、德國、澳洲和其他地方的子公司,應緊急向日本總部施壓,禁止提供和販售象牙或鯨肉相關產品任何廣告。」

日本連鎖店包括伊藤洋華堂(Ito-Yokad)和西友(Seiyu)已經禁止販售鯨豚產品,同時Amazon和Google已停止在日本的電子商務上所有與鯨豚、象牙產品有關的廣告和販售。去年五月在保育團體的推動下,東京郊外的一座農場同意停止販售用長鬚鯨做成的豪華寵物食品。且由樂天宣傳的鯨類產品已被檢驗出含有高濃度的重金屬汞。英國環境調查協會會長亞倫.索頓(Allan Thornton)說:「樂天對於鯨類產品與象牙的廣告宣傳,無疑是給大象盜獵者子彈,給捕鯨者魚叉。」(來源:theguardian/編譯:marcoven)

度假村or苦難?旅途上的服貿記事

Posted: 27 Mar 2014 02:15 AM PDT

文/李易安

Resort這個字在英文裏,除了作「度假村」解之外,也有「庇護」、「緩解」之意。在這些複合定義中,巴釐島不但是西方觀光客的resort,同時也是印尼各地年輕人們的resort。

首先我們得拋開「西方」的僵固定義或尷尬糾結,因為身為台灣人,我在這裏可能在不同語境中同時屬於「西方」與「東方」。那天在小吃店裏吃Ayam Bakar,頭頂電視機的印尼綜藝節目裏,身穿黃袍的中國式皇帝正在滑稽搞笑,那是「東方人」眼裏的東方主義;東方與西方從來是在相對性的反身映照中彰顯意義,定義時候的判準關係可能是聯集交集或補集,而且絕對比中油油價還浮動無常。

因為couchsurfing,在印尼的短短幾天,我認識了此生遇過最聰明,卻也最友善的知識份子們。有為了逃離爪哇社會的保守束縛而來此的同志小說家,有脫下hijab不再信奉阿拉的NGO工作者,不願再為雅加達主流報社寫讚頌政府的假新聞(與收受來自政府官員的賄賂)的專欄作者。他們在行李裏裝入各種動機搬來巴釐島;知識,對他們而言似乎不像(我曾經以為的)武器,不是用來倚仗的暴力工具(讀書人說話更大聲?),也不見得只是用來換取貨幣的文化資本(書中自有黃金屋?),而更像是與人分享的原始目的。

四月九號就是印尼的國會選舉,街頭的競選旗幟高掛,初次看到會以為是某種宗教儀式的結界符號,鋪天蓋地讓整個街道染滿玄秘色彩。談起印尼政治環境,年輕人們可以講掉兩杯爪哇咖啡的時間,但最後卻會告訴你「我不會投票」。

但巴釐島本來就是印尼境內的小小飛地(巴釐人仍是虔誠的印度教徒),好像習於自外於印尼的其他地方,樂於永遠做一個容納異端的開放園地。這裏的自由與對多元的容忍,是來自於巴釐島「原本就是一個「自得其樂」的文化區域(他們好似甚至不太理睬外人如何觀看)」,加上(相對於傳統穆斯林教規或社會習俗的)對國際社會的開放。

於是也可以再回頭看看馬來西亞的沙巴。我的兩位host正好落在沙巴族群光譜的兩個極端:Adam來自菲律賓,是沙巴的「新移民」,在沙巴的大學開學生餐廳;Leonard是沙巴的Dusun原住民,他的先祖早在汶萊人建立帝國、英國人踏足殖民、馬來人主導聯邦建國之前,就已經在婆羅洲繁衍生息了。這裏人口組成多元、比例相近,不像馬來半島,政治議題常在「馬來—華人的二元對立」的架構下被綁架,還必須用「One Malaysia 」的口號來掩飾「MIB」(http://en.wikipedia.org/wiki/Melayu_Islam_Beraja)。這裏對多元的頌揚與族群的融洽相處,來自如彩虹光譜一般、沒有優勢族群的人口組成,以至於能幸運逃離二元對抗的角力結構。

旅程來到爪哇中部之後,常常在夜裏下起雨來。聽著滂沱雨聲,我在陽台上坐看Facebook裏的服貿動態,種種第一手經驗第二手轉述與不知第幾手心得反芻,以及種種懶人包與不懶人包。Facebook成了我隔岸觀看使用的望遠鏡,社群媒體在民主與民粹的界限上游移擺盪,同時延展視野與話語場域、挑戰公民個體思考能力。但回看服貿,社群媒體的載舟覆舟帶來的其實也是同樣啓示:自由經濟可以是源源活水,增進消費選擇與文化多樣性;但也能是滔滔洪水、淹沒園丁本來的悉心照料。

現實世界,從來就不是總體經濟學課本所演示的那樣輕鬆簡單。如果我們無法認清自己擁有的是美索布達米雅的氾濫平原,還是佃農王老先生那塊地,那麼就別怨懟最後得到的是哪種resort。

業務手記:自便

Posted: 27 Mar 2014 01:56 AM PDT

文、圖/史美延

比利時藝術家Wim Delvoye在2006年帶著CLOACA(泄殖腔)作品來到亞洲巡迴展,台灣為當時巡迴首站。CLOACA展出時需餵食三餐與水,便能自主產出人工糞便。每回展出的人工排泄物,以真空包處理後,每袋售價約為2,000歐元(台幣85,000元)。

這天小女一臉放空樣,猜測是在進行分解代謝功能的最末階段,預備等結束後進行把屎把尿。換尿片一般程序,「清洗、擦拭、換穿新尿片」,正當進入第三階段時,說時遲那時快,竟然又來了一噗,不捨新尿布就此報銷,只好含淚伸出左手接待,份量源源不絕地滑出,竟遠比尿布上的多且還愈來愈濕,心想後頭如果便態轉液態是換床單還是奉上右手?好加在,這一噗就在一聲噗中總結。

這些年來切切實實看了不少大便,謝謝可愛的台灣即便妳讓西來的便愈搞愈臭,感謝可愛的女兒讓我理解如何接納便,走進心中遍便便無便。最終感謝可愛的《破報》讀者與同仁們,是你們讓《破報》得以呼吸台灣最美好的氣息,累積造就這一切能量的可能,珍重。

發行手記:破了

Posted: 27 Mar 2014 01:54 AM PDT

文、圖/涂嘉原

「把黃孫權的電話公佈給讀者」,這是我女朋友得知《破報》要收掉的消息,說出驚人的一段話,「要不,把《破報》員工的電話全部公佈給讀者,讓讀者能和《破報》的人談談心情」,「把大家的手機號碼做在封面上」,如果這個意見被採取了,我們會不會快活點地結束?!

一份製造了快二十年的異類聲響,就像同事們在知道《破報》將作營運調整後,開會時的諷言諷語「把一個孩子養大到二十歲,然後把他掐死。」《破報》並不偉大,《破報》做得也不是最好,在我送報快十五年的時間裡,依然納悶為什麼整個台灣只有《破》這份異類又免費的週報(而且想盡辦法活了快二十年!)?應該會有很多份不同的觀點,並且獨立運作的文本刊物,提供給熱愛自由的我們!是啊,這是大環境的問題,有錢沒錢,我們都還要繼續「說話」下去。它的存在不是為了提供答案而發聲,而是多點思考,多點不一樣的角度閱讀生活周遭發生的弱音。其實每一週都過得很快,畸形地壓縮著生產出每期出刊,忙到沒空停下來休息,甚至也沒空好好想想《破》未來,大概到了送完804期最後一期後,大家才會感覺到《破報》沒了。

上上星期送報到景美覓得設計傢俬店裡,那裡的店員妹妹得知即將休刊消失,主動地憂哀地說出如果《破》需要幫忙,她願意捐錢給我們。在我的送報途涯中,與人交好,觀察社會時事,看著店家起店家倒,認識了這樣子的店員妹妹,這都是我在這份工作上獨一無二的歷驗。其實我們都沒有空感傷,在層層羽羽的社會變化中永遠需要說話的聲音和說話的權利,這天,《破報》被消音了,匾額和追悼文來不及送了,要趕著走去忙下一件事。歷史寫在我們的手上,往前走,記得!

記者手記:2014,氣象預報

Posted: 27 Mar 2014 01:53 AM PDT

文/蘇盈如

不知道二十年前藝文環境究竟如何?最後只能就當代提出三點觀察。

1.生產者小圈圈指數100%

比起自溺,我不懂為什麼現在人做作品這麼嚴肅?創作者沒有義務承擔社會責任(無論是否為國家補助或獎項所賦予),他只需要回應市場觀眾,並保持有機互動。強烈懷疑生產者對於市場的想像,是否早就受到國家侷限。生產一堆論述,最後研究者比創作者還多,導演比評論還早想到社會責任。想討好誰?上一代憂國憂民的老人小圈圈?多年下來,所有事情都還是例外,沒有原則辯證與更好的機制。去你的歷史教育、大師定位。拜託看一下他們現在的樣子,這麼慘正是因為在位置上沒有人推翻他們,還要ㄍ一ㄥ著不能隨地大小便。

2.另類空間急速下降

每次整理活動都想,《破報》去當「誠品報」不就好了。99%辦在誠品空間,明明書難找、職員又被剝削。然後書店全都在辦講座。世間究竟有多少好學之徒?多數文化活動至今仍以宣傳理念為教化核心、炫耀資本、形式單調,難道觀眾不能把聽課的時間省下來,好好看場戲、吃根香蕉?最近思考,誰被消音、另類在哪裡、真正壓制青年憤怒與衝動的是什麼?涉及文化消費,有人喜歡在Line展覽前面拍照討論,但是2,300萬人都喜歡看Line嗎?事實上我強烈質疑,台灣的藝術文化市場根本無法分眾、遑論品味,也無所謂另類,獨立、小眾、地下,今天早已成為更容易號召的大(?)眾市場。

3.鞏固階級的文化勞動

目前藝術文化產業從業人員,不是政府計畫的承包商,就是公部門補助的受援者。這點跟下列現象有何關係,還沒有答案。行政專業在其中組織動員的能動性不受尊重;大量青年志工、實習生在市場機制甚至教育體制下被免費使用,毫無階級流動;社會整體對於學歷、證照、評鑑與資格的焦慮,導致青少年除了求學校收留,不會有雇主願意提供工作機會;所有人在各個接案中心流浪,每隔幾年就要打回原形。個人被期待,應該要有一個目的、一種理性的動機,去建構與尋求「你想要」的東西。無論是穩定的成功者,或是穩定的反對者。所有故事都是這樣開始,野心是極佳驅力。但資歷無法層層疊疊上去,實際上積木在個人處境下已經兜不攏了。

不復青春、不復記憶

兩年又幾個月後,沒有想到會走到這裡。我似乎永遠無法成為一種,更像《破報》長期在他人觀感裡所代表的人物。到最後,能夠痛快的被一把火燒掉的,只有自己。

我相信,《破報》是由所有人集合起來的,而沒有人對它有完整的發言權。歷史因果跟我沒有關係,但是這個空間讓我留下來。它的影響,或許要很久以後才會知道。至少,某種程度的密集壓縮跟懲罰性放任暴力,讓我更接近自己。

進來以後,讓我認識最深的,就是「權力」。它就像衛星雲圖一樣,核心、操作、分佈、蔓延,明顯地出現在眼前。我的自我意識太強,面對它還是很不自在。很幸運,大部分受到的幫助、觀察跟學習,很多。

記者手記:末

Posted: 27 Mar 2014 01:52 AM PDT

文/曾芷筠

行政院一夜無眠混戰,拖著前日趕赴立法院時摔跛的腳在現場爬上爬下,血色翻騰中仍噴發新的力量。之後連著兩日蒼茫趕稿,卻是最後一次了。《破報》停刊了,運動尚未有果,來不及感嘅。自從2012年三月在士林王家遇到總編黃孫權,被找進來當記者後,週四開編會,週五到週一採訪,週二趕稿,週三進報社看樣校稿或累到放空,這樣規律緊湊的日子持續近兩年。頂著《破報》盛名(或罵名)焦慮到爆炸,在採訪現場老是覺得自己的位置很奇怪,總是站在抗議的人旁邊跟著喊口號而非站在記者區,也不在乎拿什麼新聞稿,寫藝文像在寫政治批評,寫運動像在寫小故事。

但感謝過程中讓我遇到無限尊敬的幾位長輩,陳界仁老師、楊祖珺老師、夏林清老師,往後有機會我想我會花癡般飛奔到您們身邊。感謝報社的每一位工作夥伴,可以臭臉以對情緒赤裸而從不在乎吵架。結束有時,無關風月。我的男人女人們都在這裡,我的青春早沒了,無限的愛在《破報》。

給《破周報》

Posted: 27 Mar 2014 01:50 AM PDT

文/張釗維(寫於成都ASD國際紀錄片大會旅次中)

就在整整二十年前,1994年的夏天,我們幾個剛畢業、還在學、剛退伍的年輕同志們,聚集在《立報》的會議室,向成露茜社長力陳創辦一份青年次文化刊物的必要性。我不記得當天討論的詳情了(或需其他同志補充),只記得我的意見是,在解嚴之後,年輕人看似從禁錮的政治框條中解放了,但事實上他們的能量並沒有被深化、被給予更多的可能性,因此,苦悶依然存在。故而台灣急需一份關於青年次文化/反文化的刊物,來勾勒這些能量深化與進一步解放的多種路徑(這不是原話,但大意如此)。現在想起來,成社長大致只是想要看到我們這批毛小孩的誠意有多高、動機有多強,至於要不要做,她心裡是有譜的。會議進行得很順利,當下就拍板定案。不久,最早的《破周報》(當時還是做為《立報》周日副刊版)就在各種實驗、玩樂、啤酒與腦力激盪中誕生了。

啊,整整二十年,它又要休刊了。這個時間點,正逢新一代年輕人衝擊、佔領立法院的時刻,也即將迎來410教育改革大遊行的二十周年。過去的幾次休刊(不記得是幾次?),都只是曇花一現;這個城市、這個島嶼,似乎依然需要這樣一份刊物。但這一次呢?

近幾年來,因為紀錄片的緣故,我對過往二三十年來所經歷的、體會的、吸收的政治經濟與社會文化變遷以及認知,有著更多的反思。二十多年前的解嚴以及全面實施憲政,只是讓我們走向現代性深化的第一步(與此同時,我們卻已談論了過多的後現代。。。),那麼,下一步呢?茲捻出三點:

─ 對惡靈/惡神的認知與處理(而不僅僅是四維八德)
─ 對分裂的辯證包容(懂得強調和而不同的和,而非和諧的和)
─ 超越性的公共空間(而不僅僅是俗世的公共空間,如公廁)

說真的,華人文化與信仰深處強大的現實主義精神(黑貓白貓),讓這些精神性的想像乃至信仰失卻了可能,也失卻了對未來的想像能力;失卻了對未來的想像能力,就無法理解異端、聯合他者、進行真正意義的規格制定與創造自有品牌(故而華人是最好的代工者)。同時,失卻了這些,也就失卻了跟西方對等交流、對話的可能。

華人社會之缺乏科幻、推理、有啟發性的歷史紀錄片,率皆因此。

而在台灣,原本有機會透過對原住民文化與信仰的吸收來發展出如上的精神空間以深化現代性,但是強大的福佬中心主義與漢人中心主義無疑讓這可能消失。

於是,下一步?沒有下一步。

難道,這沒有下一步,會是這次《破周報》休刊的註腳?

等待Post-Pots

Posted: 27 Mar 2014 01:48 AM PDT

文/張育章

二十多年前,我們這些歷經三月、五月學運的運動外圍分子,因緣際會地進了《立報》,也在跌跌撞撞地摸索與互補下,以初生之犢的姿態,開始製作每週末夾在《立報》裏面八個版面的《破周報》(Post-Weekly),隔年改以獨立販售的雙周刊形式(Pots Weekly)發行,兩年後,又因經費緊縮與人事糾葛,重整後再以免費週報的形式延續至今,正好也快滿二十年了。

而在這個大規模學運再起,連網行動裝置與社群網絡日漸取代紙本媒體的時間點上,《破報》再次休刊的訊息傳出,對我來說,雖非意外,但總希望這只是個畢業,而非結束。也期待它所開創出來的空間或未完成的志業,能很快地被補上與超越,而那正是《破》的初衷啊。

其實都宇宙意識了

Posted: 27 Mar 2014 01:47 AM PDT

文、圖片提供/曾雅蘭(光如來道場主事生)

以「我」的脈絡回溯過往,那是少年時期被尼采啟靈之後,叛逆世俗世界成為生命基調。然後,適逢大學時期學運、環運、社運各種能量亂竄的場境,以為找到具體戰鬥的對象,然而,血脈賁張畢竟主體錯位的氣滯苦悶,讓當年相遇在主流邊陲的「我們」,就這麼,偶然且必然地創立了「我們」的秘教。

對,與其說是媒體,《破報》更像是個完全屬靈的青年祕教團體──多神,是夜以菸草啤酒精氣供養,隨時向宇宙下載觀點、詩語、儀式、音樂和舞蹈,以破、孽、造、反為無上心法,善度弱勢為志,隨喜牛鬼蛇神各路藝術祭司、同頻或合作建醮,鼓勵各種光怪陸離的親身經歷、地球體驗,主張一切自修自證自得......。

啊!當年《破》草創會議上,「我」隨手將揉皺的色紙撕出的「破」字,沒想到一用就是二十年!不知道這二十年來一批又一批在此秘教修煉的「我們」都哪裡去了?而是否又有誰因為什麼原因或讀了《破》被啟靈、即將創立又一個「我們」的秘教了呢?

「我」或「我們」都是道路。《破報》停刊,但秘教不死,這是靈性主導的宇宙法則;百感交集,沒有可惜遺憾,只有祝福。

就這樣,天空沈黯下來了!

Posted: 27 Mar 2014 01:46 AM PDT

文/王墨林(戒嚴之子)

聽到《破》停刊,提筆想寫受邀的悼念文,適時讀了俄羅斯總統普丁就克里米亞公投加入俄羅斯的演講,我竟噤默良久,只能怔怔地面對網路上這篇文章,無目的也無意味地一再瀏覽着。

對活過冷戰歷史的我們這一代,普丁於文中所敍述的,讓我不斷在內心激起一股異樣的感觸,我不由得想到普丁在審訂這篇演講稿,準備公諸於世的前一刻,他的心情會不會與我相似,充滿如此起伏翻騰的情緒呢?

一個在新世代間已斑剝凋零的冷戰記憶,終又從迷濛的霧光中,步履蹣跚地返身走向這條風景早已一片蕭瑟的來時路,冷戰之後的新世代果真紅顏老去了嗎?從這裡又想到《破》停刊這件事,似乎正能對應我在內心這個詰問:是的,一個太陽尚未升起的孽世代,天空是否真的就這樣沈黯下來了嗎?

以後新一代似乎只能依賴自已的身體官能知覺,去體驗下一輪資本主義全球化盛世的異化迫力。台灣已經不可能再有一份像《破》這樣既多元又另類,既代表造反有理又象徵革命無罪的另類傳媒再現江湖。新一代另一隻早被普世價值遮蔽了的左眼,也不可能再被打開,觀看這個世界的方法就只剩下隨心所欲。

即使當今滿城爭唱愛台灣,《破》仍是島上唯一不負普世價值洗腦教育之責的傳媒,我敢說,台灣社會沒有了《破》,年輕人要看破這個光鮮亮麗的社會所充滿的偽善性,只能自求多福了!行文至此,不由感謝《破》曾經陪伴我們走過解嚴後那個孽世代,讓我們能夠擧頭望見彼時還看得到那片朗朗的天。

下一本踏踏實實的青年文化期刊 呼籲支持籌辦海外台勞生活和權益資訊平台

Posted: 27 Mar 2014 01:45 AM PDT

文/丘德真

1994年,當時我大學還沒畢業,看到被夾在《立報》裡的「走調文化版」和獨立前《破周報》,心裡覺得很踏實,因為,我看到了一股衝撞主流意識形態的力量。1995年,我慶幸第一次可以成為這股力量的全職成員之一。

多年過去了,這一本踏踏實實的青年文化刊物又要結束了。說它踏實,是因為它從來不曾試圖討好任何勢力。由於堅持批判意識,《報》多年來經曾得罪過無數人。《破》的堅持並未能換來多少好處,但還是留下了很多珍貴文字和影像紀錄,故此確實是一分踏實的刊物。但隨著《破報》即將要結束,台灣也的確又少了一分踏實的刊物。這是再多惋惜也無法挽回的事實。

現在值得期待的,是下一個踏踏實實的青年文化資訊平台。目前台灣需要的,是一個為海外台勞以及計劃出國打拼的準台勞而設的生活和權益資訊分享平台。

海外台勞,一般稱為「打工度假」。因為某些國家將引進外勞的政策包裝成發放「打工度假簽證」。不管名稱再好聽,其實就是有一批台灣年輕人到異地當外勞。這個年輕人群體人數眾多,同時極為需要一個在背後相挺的媒體支援。

據澳洲移民部資料指出,澳洲政府核發給台灣年輕人的打工渡假,近年都保持在每年近兩萬多件甚至近三萬件,再加上「二簽」人數,持打工渡假簽證居住在澳洲的台灣年輕人人數即將馬上要打破四萬大關。

至於目前還沒申請簽証,但有計劃要前往澳洲打工渡假的人數,目前沒有正式統計。要是保守地假設,在台灣的大學生當中,每四個心裡計劃在畢業後去澳洲當台勞的人當中,最後會有一個成行。那麼,可以合理地推估,計劃前往澳洲打工渡假的人數,至少有十六萬人。

換言之,台灣目前有至少20萬(16+4萬)名年輕人,是極需要一個關注他們的生活和權益的專業資訊平台。目前,勉強起著這方面功能的,只有「背包客棧」的網友分享。至於主流媒體,除了三不五時炒作話題之外,也並未持續經營這議題。

這至少20萬名台勞和準台勞,他們最需要的資訊,是相關法律和政策解釋、就業情報、最新相關法院判例、可求助團體、當地的青年藝文活動、深度旅遊指南,以及特殊打工度假經驗分享等。簡單來說,就是有至少20萬人,目前非常需要一個踏踏實實地至少每周更新並且提供上述資訊的app、新聞網站,或紙本期刊。

對這議題有興趣的人,歡迎和我(lionel.cccp.tv@gmail.com)一起想辦法,也歡迎自籌經費自組班底搶先經營。這無所謂。重要的是,現在台灣至少有20萬名年輕人需要這樣的媒體。誰做都好。

我曾夢想過《破》會率先開闢版面持續關注這些年輕人。現在,我還是相信《破報》可能再次復刊,然後繼續我的美夢。

大麻都還沒有合法化,《破報》怎能停刊?

Posted: 27 Mar 2014 01:44 AM PDT

文/林壯穎

在接二連三的社會運動中,聽聞《破報》要停刊的消息,雖然心中已有準備,但仍不免激動。而此時,行政院的學生們正面對鎮暴警察的暴力驅離,悲憤的我幾乎無法繼續文字的生產。仔細想想,一旦《破》停刊後,若無後繼者(除非復刊否則應該不會有),在台灣這個不分藍綠沒有意識型態差別幾乎一面右傾與擁護資本主義的國度裡,原本就少的可憐的另翼(尤其是左派的)資訊來源就這樣又少了一個。

印象中在當記者時,週報出刊的頻率讓記者除了印刷後的當晚與隔天早上之外,幾乎沒有什麼休息的機會,但對於批判態度的堅持卻是當時我作為記者的主要動力。採訪對象與故事的態度正確與否對我來說比什麼形式都來得重要。這兩年來幾次的社會運動,竟然讓我想起在《破》時某次寫的封面故事,那是野台轉進兒童育樂中心的報導。報導對象的內部工作人員在報紙發行之後,甚至在他們主持的電台節目裡未事先告知即來電在節目裡公開地跟我辯論,其癥結就在於活動場地能否抽煙?在電話那頭說著的「難道不能單純好好聽音樂?」、「抽煙跟這活動有什麼關係?」這些話聽在我耳裡簡直無法相信,心裡想著形式跟態度如此完全抽離的搖滾樂還剩下什麼?而多年以後,愛乾淨守秩序的公民運動給了我答案─馴化,剩下的只有馴化的心靈,連態度也一併吞沒在馴化的形式中。而這不正恰恰地告訴了我們,青年們還需要《破報》、《破報》與更多的《破報》?

更何況,大麻都還沒有合法化,《破報》怎能停刊?(已哭)

街頭民主課

Posted: 27 Mar 2014 01:43 AM PDT

文、圖/陳雅雯

3月18日,就在台灣民主走入歷史關鍵時刻的這天,我收到《破報》編輯部的訊息,告知將於下週三停刊,希望曾待過《破》的我等人,能寫些真心感言或評論意見。直接反應,深覺可惜,卻艱難立刻再多所言語。那真是段久遠的日子,但儘管遙遠卻充滿鮮明印記。

1998年三月,我用最青澀的筆,在《破報》復刊試刊二號,寫了封面故事〈大樹下有什麼?不清楚的夢和年輕的DJ們〉,如今已是十六年前的過往回憶,在那個對「另類」、「地下」、「同志」還充滿偏見的年代,從春吶Spring Scream、反反毒、野台開唱、地下樂團、女性影展、同志運動、小劇場運動、廢公娼……等議題,《破》是如此驕傲挺拔地走在最前進的彼端。

十六年前的深夜時分,和《破》同仁們,待在煙霧瀰漫的辦公室內,跟老大黃孫權討論採訪內容及議題方向,是難以抒壓的焦躁,也是無法言述的甜美。所以儘管離開已十四年,我和那些當年曾經擁抱BBS聊天室討論《破》議題的人一樣,對著這份總能異聲而響的刊物,仍有著無限量的情感,所以無論這些年物換星移搬家變遷,我仍保存著泛黃斑駁的當年紙本《破報》。

這不是《破報》第一次停刊,我願相信,它只是在調整步伐,等待下次的蓄勢待發;我更相信,《破報》所擁抱闡述的價值,會永恆印記在我們這個世代裡,就像當年我在復刊號採訪的那些年輕DJ們,就像現在正在立法院反黑箱服貿那些青年學生們,每一個艱辛的移動步履,都鮮明地標幟著讓人動容的前進。

關上電腦,我也準備整裝出發,帶著我的兩個小小兒子,到街頭上民主課去!

既是過往,亦在彼岸

Posted: 27 Mar 2014 01:41 AM PDT

文/潘筱瑜

算一算,離開《破報》竟十來年了,都說人拚不過歲月這把殺豬刀,雜誌也是。該你的時代到了,努力綻放,時代過了,靜靜腐朽。

雖明白了這種法則,但心仍是不甘啊,拿出收藏的《破》,封面早已發黃斑駁,可裡面的字字句句還青春似繁花。

待在《破報》二年餘,生命中淺淺的一道線,痕跡卻清晰可辨。每每總在尋常日子的小鼻子小眼睛裡,一個不留神,灑進幾個記憶碎片,足以讓人揪心地不知所措。每天傍晚時分,一陣猛力甩門聲,殺進辦公室的那個叼著煙,長髮飄飄,橫眉豎眼的總編,在乓乓乒乒敲打鍵盤之際,隨口暴躁地說:「我不明白,寫文章有這麼難嗎?」;每每耳邊響起稿子幾點沒弄好,印刷廠不印了的威脅,與坐在隔壁的雅雯神色惶惶與充滿理解的頻頻對望;總是煙霧瀰漫,說是毒氣室也不為過的辦公室;明明剛剛還在辦公室廝殺得血肉模糊,下一分鐘已同行於往Vibe的路上。林林總總既是紀錄,也身在其中的活動與事件;與那些不入流的、不被認同的、不被了解的採訪對象惺惺相惜,永遠對主流的嘲弄與敵意……那樣的理直氣壯與衝撞,如今想來確實魯莽,卻又如此純粹而美麗。

資質平庸如我,就這麼在《破》硬撐著、虛張聲勢地長大,我很感激在《破報》走上一遭,它給我一種特殊的觀看方式,一段解放的生命經驗。

如果我還留有那麼一點反骨,我想是你給我的。

張望

Posted: 27 Mar 2014 01:38 AM PDT

文/康寧馨

靜默有時,說話有時。《破周報》宣布休刊那一天,2014年春分前三日,彼岸花開。

彼岸花,花開無葉,葉生無花,花葉不相見。近十年來,台灣媒體環境往大資本集中靠攏、崩壞,縮限另翼多元之想像意義與空間。《破報》休刊似意料之中,但成真的時刻,不勝感慨。此時,數萬人包圍佔領立法院眾聲喧囂,而1995年創刊的《破報》,咸認「深具左派思想,報導以藝術、勞工運動、環保運動、性別運動等社會議題的消息與評論為主,遍及諸多藝文活動」,竟將黯然退場。

感慨不求廣袤完備,略提細瑣微小事。我於1998、1999年進入報社,直到2009年離職,雙十年華與《破報》連結至深,十年中寫稿、編採、攝影、封面繪圖、封面構成、平面設計、網頁設計、程式撰寫、動畫製作、打雜......。身為一勞工,與主流媒體相較,感謝過去《破》提供的適才適性氛圍,以及對我秉持動物保護運動理念的支持與寬容。如此自由的環境,使我對主流媒體的工作邀約興味索然。又,另類媒體之為邊緣,易感資源/結構限制,工作所得恐難使勞工游刃應付生活所需,亦是台灣文字工作者勞力普遍備受壓榨一面。《破報》另翼邊陲,編輯部人來人往,也為主流媒體擔任了培育新人他處高就,送往迎來的角色。如此近二十載,其中必得倚賴多人以華麗青春堅持固守。

社運場上同事吶喊、合作,週截稿日忙亂緊迫,以致於眾人紛紛的情欲。記憶猶存。十年前,一回〈編輯室手記〉我借用夏宇詩作,笑稱自己是「秘密幫派裡,總是錯過重大決定的那個人」,現下重又派上用場,置身休刊決定之外,至始至終,我依然總是錯過重大決定的那人。

應景以二十來歲時,時常聆聽的王菲〈彼岸花〉一段作結,林夕詞,改動一字。

「等待繁花再開,把芬芳留給年華。彼岸沒有燈塔,我依然,張望著。」

這些年和破報

Posted: 27 Mar 2014 01:37 AM PDT

文、圖片提供/巫祈麟

那是高中時代的發現,週六下午上半天課,下午便搭公車來到仁愛路誠品,女孩眼下留意的是綺情羅曼史輕散文,先囤貨,好在老師上課無趣懶得理解和早晚自習時打發困坐教室的時間。DM區堆著《破報》,順手就裝進書包。報裡文章充滿陌生名詞和社會動態,閱畢,高中女生的世界忽然變得不一樣了,於是,愛莉絲掉進了兔子洞。人生從此轉向似的,因成《破》的忠實讀者按圖索驥累積閱讀書單,聆CD跑地社聽樂團現場,觀看電影和小劇場,去朝拜仍初創的春吶與尚發芽的電子瑞舞。混完大學以後,著實流放嬉皮好一陣子。因緣際會,一天我忽坐在黃總編面前,很肯定他除了應徵自傳沒看過我任何文字作品,我說:「我是看《破報》長大的」,一席面試很快得到年後上班的回應。總編當年在任職書上曾有寥寥數語,僅記他寫句「此人與《破報》極為合拍」,於是成了記者,一當就是四年半。

某種程度說來因為工作的緣故,我又上了一遍大學。世界觀歷史觀、人類性別角色、地理政治、左派思潮、當代藝術風格、英文對答、中文寫作,都是每個禮拜三午夜截稿前,按照需要狠狠地惡補狂吞。星期五下午編輯會議,整理線上可供編採的題目人物和同事們時而爭鋒探討值得列入下期的文稿。來回敲定採訪對象是否太主流?議題是否已有廣泛報導?若是能否有另種值得書寫記錄的觀點?左右相顧彼時《破》收容包括我在內的同事,這群人放到「正常人」的眼光框架裡,看起來就是不太正常,沒有顯赫家世沒爸靠,可能煙抽得過多,咖啡或酒都喝得太大,好像有什麼東西壞掉了受傷卡卡地運作著,有時滿身刺有時心又太容易受牽引感動,對未知有著好奇心。十多年前網路還沒像現在發達,網上即時互動較為少些,寫稿的時候,總想著讀者們會不會也一樣歪斜的讀著《破報》出品的文章,同掛在意識形態上有些邊緣不尋常。

離開了《破》以後,為愛走天涯。這些年,曾到阿拉斯加當底層勞工為漁民補魚網,到過印度孟買的貧民窟見識城市裡苦力營生的智慧,學習赤手搬磚搬泥蓋房子,也住過沒水沒電沒廁所的廢墟,在巴基斯坦的首都體驗炸彈客和軍隊就在身邊人民和政府槍桿對抗的憂懼,移居芬蘭上了外籍新娘識字班硬生生地被異地同化。我得要感謝這些當年《破報》看過的寫過的議題,居然變成全球化的人生經歷共情體會冷暖。

一直很喜歡《破報》的英文附標「The Voice of Generation Next」,給下一世代的聲音。這獨立的身影,敢言無懼的態度,應當在太陽花綻放立法院裡外的此時舉著另類報導的大聲公,號召更多陽光灑進寶島的檯面下。怎能選在這種時候收攤重整?感激《破報》曾給我的一切,真摯可貴的友誼,視聽世界不同的方法。人在青春的最最尾巴,成為新手媽媽,那些思想上的翻攪,看待權力分贓黑白與灰,基進又記得玩耍的態度,將會加倍澆灌奉還到下一代。

祭破報

Posted: 27 Mar 2014 01:35 AM PDT

編號復刊五〇七至六二一

Posted: 27 Mar 2014 01:23 AM PDT

文/陳佩甄(eno)

雖然作為《破報》的一分子,在它二十年漫長的時間裡只占了十分之一多一點,經手的編輯工作約是編號復刊507-621期。但如同許多同事一樣從讀者滑入生產者之前的年月更是久遠。然而在寫這篇不知該稱作什麼(告別?回顧?靠夭?)的文時,我坐在濟南路的人群裡,心裡想的是這樣的情景出現的頻率怎麼會遠遠多過另一種型態的慶祝?而在破報的經驗總是跟其他許多事件連結在一起;在工作過程裡很多時候都是這樣集體的撞擊與難受。撞擊的是體制,難受的是人。

《破報》不是我第一份也不會是最後一份工作,但它或許是唯一一份會讓我真心難受(以及菸抽最多)的工作。與同事激烈爭吵過、如明燈般的師長殞落、為報導對象徹夜難眠、在發稿後的深夜報社幾度頭痛嘔吐。而我真心喜歡在其中出入過的許多人,十人編制以內的同事、特約作者們、帶過的實習生、甚至是面試過的人。畢竟進入生產線後能更精確地理解到:組成《破報》的不是密度極高老是被酸難懂的文字,而是裡頭那些奇形怪狀的傢伙們。敏感點的人會知曉,通常某個樣子的人進到報社,那陣子報紙就會變形;根據我對友人們的不科學調查,要把報紙放床頭還是拿來墊便當也經常取決於此。

這一切皆無礙這份報紙的前進或衰弱。它開始於一個言論迸發的時代,亦將歇止於言論騷動的時刻。它不清高也不隨俗,迎來這個時刻背影並未哀愁;感覺只是這樣走著走著,就走到了一個句點。雖然《破》的英文刊名POTS說是很多鍋子敲打吵鬧(喔,還有被禁的葉子),但不敲了也不代表就噤聲了。現在、曾經拿著鍋子的破人們、破讀者們,有的正在街頭上、有的掛在筆桿上、有的騎在馬卡茸上,還在發聲。畢竟,用於批判的武器當然不能取代對於武器的批判(The weapons of criticism, of course, cannot replace the criticism of weapons.),這份報紙曾經生產過的文字,只召喚了小確幸那就是大不幸了。

生手的天真

Posted: 27 Mar 2014 01:22 AM PDT

文/蔡雨辰

如果我能找到一種語言來重現那些現象,那些如此不穩定又如此難以描述的現象的話,如果我有能力向別人說明一個永遠不會以同樣方式再出現的獨特事件發生的各個階段和次序的話,然後──那個時候我是這麼想的──我就能夠一口氣發現我本行的最深刻秘密……

──Claude Lévi-Strauss

還是停刊了。

紛紛消息沒停過,卻總當八卦流水聽,如今成真,一時間竟不知該張出什麼樣的表情面對。倩來訊要我寫點字,敲打塗抹,寫了刪刪了寫,吐不出什麼像樣的話。也許是換了位置轉了腦袋,過去咬牙切齒的如今雲淡風輕,過去往死裡鑽的,如今一笑置之。於是能寫的,都是現在。而這個現在,無論如何,都是因為那《破報》兩年才能站著的。

離開《破》後,我繼續編一些可有可無的刊物、寫一些不痛不癢的文章,比較對得起自己的是,和一個工運團體糾纏折磨了一年多,交出一本口述史。

然後,我決定轉行。

停了筆,攪和的對象從故事變成了人,難搞人,卑微人,瘋子人,扭曲人。過去我反覆編輯出來的,底層的人。我還在同一條船上,我依舊相信我所相信的,只是,仗著現在的經驗回望,過去的熱情與執著,不免帶著生手的天真──如果我能找到語言,如果我有能力說明。

謝謝這份刊物讓我輩年輕人長了一些視野,有了一些機會,吃到一些苦頭。從讀者到編輯再作回讀者,喜怒哀怨,就是不曾言謝。最後,也只能言謝了。

關掉的電視台、革命延長賽與青年暗影

Posted: 27 Mar 2014 01:20 AM PDT

文、圖/李靜怡

認為自己無時無刻在與帝國主義宣戰的前委內瑞拉左翼總統查維茲擁有自己的電台,他在裡面即興唱歌、拍手跳舞、祈禱與咒罵。當時委國路邊賣的不是假證件、假發票,而是薄薄可以查詢誰曾經投下反對票、是否有反對政府傾向的一千兩百萬人口的光碟。查維茲作票、對反對區域的貧窮人民斷水、調節石油稅金並成立約三百億美金的選戰密帳,反對查維茲的窮人必須把食糧分裝成小份放在口袋,默默在夜裡帶回黑幫四伏的山區。查維茲所向無敵,但僅僅擁有「哈囉!總統先生」節目讓他有點尷尬,二零零七年五月二十七日晚上,他決意關掉委國人從小看到大的卡拉卡斯廣播電視台,只因該台是唯一敢偷渡批判言論的媒體。

當卡拉卡斯電視台的主播、記者、明星一起手揮著手流著淚唱著歌向觀眾道別並在十二點整化為一顆顆黑白跳動粒子時,無數委國人在電視機前哭泣。當獨裁手段剝下民主的最後一層皮時,所有人都感到不分你我的很痛。然後,他們早上繼續吃小油炸餅配查維茲說笑嗎?沒有,他們上了街頭,學生拉出不同陣線包圍廣場、發送傳單、關閉學校,她們畫漫畫,畫裡是委國著名的環球小姐巴著后冠想要戴上一輩子的死樣子,這樣一來以奪下環球小姐后冠為名的委國人立刻很瞭這個糟糕的狀況。警察出動對學生發射橡皮子彈與催淚瓦斯,當警察達陣學生失守時,歷史在此現身:反對群眾和物資湧上街頭,不管是銀行外、郊區、超市都成了抗議戰場,連球賽開場都演變成大家怒吼著要查維茲下台的局面。新的反獨裁者運動就在一波波的點火衝動與互相救援之間展開,由新生代劃地佔領,再由後端運送源源不絕的論述與戰術。

二十年後,旺盛嘔吐詩句與青年憤怒的《破報》就在這週大家奔翻牆、把頭顱塞向前方人群背上喊著口號想逐退破門警察、忙著購買戰鬥物件、並在心中備份警察暴力畫面的時刻,忙著分裂與反分裂時,確實地與我們道別。我記得有次半夜打開荷索全集,為了配合心境略過飆車侏儒、怪胎與殺人魔,選了《我最好的朋友》來看,但荷索最好的朋友比任何出現在他電影的角色都還可怕,克勞斯金斯基不僅偏執、開槍、喜怒無常、幼稚,甚至會在團隊人員在森林裡重傷垂危時,因為大家沒有把焦點放在他身上而威脅要鋸人。克勞斯金斯基是荷索最好的演員,也是伴隨荷索行走最深的暗影。《破報》就如同伴隨我們的暗影,我們的憤怒、我們因為希望時代更為進步平等而生的偏激無常,行走二十年的偏激者更像懷著悲傷的樂觀主義者,二十年後,希望此刻暗影仍舊跟隨我們,而不要被偽善的腐化,給洗白了。二十年後,希望青年者的毅力還能夠證實偏激的真實本質。

剩下就是我們的事了

Posted: 27 Mar 2014 01:18 AM PDT

文、圖片提供/劉美妤

那窩在多鬆、灌咖啡抽菸直寫到凌晨四點關門,再騎車奔赴報社繼續寫到天亮的每個禮拜二,如今回想起來有些感傷。快滿二十三歲的四月,我進入《破報》,成為最年輕的成員。接下來的一年又四個月,是我最重要的轉折、最狂飆的一段旅程。旅居紐約的此時,經歷和想法多了,卻再也找不到一個像《破》那樣真實的地方。無可取代。

《破》是社會適應不良的憤怒青年的收容所。為什麼我們要適應?要適應荒謬又無聊的主流社會?我們活在這麼多彩的世界當中──異議的、暴烈的、實驗的、反社會、抗拒的、藥癮的怪癖的少數的紛雜的不商業的深思的留下的遺忘的同性戀的迷幻的做夢的吼叫的濕黏的──沒看見不代表不存在,沒看見只因為弱智的主流媒體不會告訴我們,台灣有那樣多事情正在發生。電視重複一千萬遍的圓仔、黃色小鴨和鹿茸,鼎王鍋底用康寶草莓冰淇淋很好吃,網友宅神宅男女神。集體瘋癲的社會莫過如是。讓你在垃圾資訊中眼花撩亂,讓你失憶,長成與年輕時厭惡過的那一切同樣乏善可陳。

開始在《破報》工作那幾個月像一場夏季感冒,我談了些失敗的戀愛,寫了些不成熟的文字,但《破》給我的高燒,終究定下了我的生命基調。在此之前,我在街頭抗爭;從此之後,我在街頭採訪。另一個作戰位置,同一個目的。《破》從不中立。幹嘛假中立?你看過哪家報紙真的中立?憤怒青年寫下文字,給更多憤怒青年免費傳閱。

然後逐漸地,學會多一些深思,學會看事情的不同角度,然後捲入原運,從媒體的位置打仗。在主流媒體待過,我知道這是社運或小眾文化圈出身的記者最渴望的、求之不得的東西:自由。《破報》很小、沒有廣大的通路、沒有好的薪水,但有絕對的自由。

在反服貿遍地開花的此刻寫著這篇告別書,我剛從紐約反服貿總部開會回來,人不在台灣立法院第一線,紐約眾多台灣人海外參戰,在曼哈頓街頭遊行。為何此刻的台灣如此晦暗?婚姻平權壓著,多元成家「缺乏社會共識」,把另一個壓迫者砸到我們身上的服貿卻瞞混過關。執政者為自身的利益早已喪心病狂,覺醒的人民在街頭怒吼,而還有乖寶寶在砸窗戶壞壞,喝啤酒壞壞,你該被賣了還幫人數鈔票,你該相信政府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你該愚笨,你該承認自己無法參與國事──而主流媒體持續作這暴民論的幫兇。

長年伴著青年憤怒的《破報》,同時面臨停刊。這個時代的火炬,還未全然燒好,就已轉趨黯淡。我如此想念在《破》那段日子的一切,如同青春,最是人間留不住。但憤怒還在,我們還在。剩下就是我們的事了。《破報》留在我們的身體中,每一個曾接觸、閱讀、被啟發的刁民。記得把故事說下去,那便不致灰飛煙滅,不是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