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2月28日 星期五

POTS Week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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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政治社會辯證的多音交響:記「造音翻土:戰後台灣聲響文化的探索」

Posted: 27 Feb 2014 07:15 AM PST

採訪/曾芷筠、林易澄
文/曾芷筠
圖/展覽單位提供、曾芷筠攝

「造音翻土」源自Alternative(另類)一字,可拆解成Alter(改變)與Nativism(本土化),意即翻轉本土,此展覽創造了一個反思辯證的觀點:本土的概念是不斷變動、翻轉的過程,每個世代由某群人所指認出的本土面貌不盡相同,亦隨時間推移與經驗改變產生不同想像。美式現代生活、原住民傳統部落、無政府主義式烏托邦、台灣本土都是歷史化的社會想像;音樂不只是情感動員的媒介,它轉而作為社會政治過程的載體,展示了背後被意識形態控管或鼓勵的文化治理因素。可以說,聲音從出現、進入另一人的耳朵被閱聽,其過程本身就是政治。

從2011年威尼斯雙年展台灣館「聽見,以及那些未被聽見的-台灣社會聲音圖景」的抗議音樂與銳舞/噪音運動推進,「造音翻土:戰後台灣聲響文化的探索」拉開歷史縱深、跨越語言類型,密集田野尋訪一年,以聲音、文件、視覺藝術、裝置並陳參照。策展人之一鄭慧華說,「它不是編年史也不是盤點,而是以時代脈絡為背景,中間梳理幾條曾經被淹沒、應該被討論而未被提出的脈絡。」

此展覽歷時漫長而光譜繁雜,儘管如策展論述所言主體概念不斷變動,然分層斷代後所選擇的區塊「運動」仍坐落於不同的階級、品味、群眾範圍,有不同的政治連結與社會脈絡,大量空隙供觀者自行填補解釋。展覽中不難看出多組二元對照,另類獨立/商業主流、鄉土/現代、民族/國家、漢人/原住民、殖民/解殖,這些對照也在不同的編年斷代中互相角力、影響、混雜、翻轉,分陳於不同區塊的展品未必提供更多解釋,而是拋出更多疑問,或者被展示出的正揭示了那些被掩蓋的。其目的根本牽涉了台灣社會形態的特質為何?其歷史形成過程為何?對抗性的另翼出口為何?等難以回答清楚的問題。此文也僅是從觀者角度,梳理出的幾條理解脈絡與提問。

找自己聲音的想法,一直都在

入口處可聽見浪濤聲,那是水晶唱片1997年出版的《浪來了:傾聽・台灣的話》,自此確立了某種主體性的追尋與探問,「我們自己的聲音在哪裡?」不同時代的人有著相似的話語,1970s史惟亮、許常惠的民歌採集行動有強烈尋找自己音樂的意圖,然戒嚴氛圍底下受國家資源支持,裡面其實有著好幾支政治力,包括官方、民間、左翼、右翼。右翼認為這是為了復興中華文化民族主義,左翼心心念念的則是人民的聲音,兩者背後的意識形態互相抵觸,卻「不可說」而能彼此互相合作。在民族音樂學術圈內部,對於本土的原真性(authenticity)亦多有爭論,許常惠追求的是傳統、本真的民歌;史惟亮則可接受被現代「污染」的樂曲(例如原住民拿古箏、吉他或被日本、國台語音樂影響)。最後,許常惠的本真派在學術圈內獲勝,原住民傳統旋律樂器成為被認可的、標本化的台灣民謠。鄭慧華解釋,「他們碰觸到的是現代和鄉土的矛盾,何為鄉土?何為現代?我們特別梳理出民歌這一支,在真實的歷史過程裡,這些東西不斷在交配混雜,並沒有所謂原真的鄉土或現代。」

解嚴後,這種概念在水晶那裡被顛覆掉了。他們會去採集被「污染」的東西。水晶也在「找自己的聲音」,除了將田野錄音擴及酒家歪歌、地下電台、南部鄉間牽亡陣唱誦……,也找到一種將傳統連接至現代的方法,將台語歌搖滾化、民謠化、電子化,讓陳明章拿吉他彈奏月琴聲音,生猛顛覆對台灣本土的刻板想像而產生一連串的「新」。從80s開始醞釀的民間力量在解嚴後爆發,1986年成立的水晶搭上強烈的本土需求和文化界的期待,「阿達曾經說過,大家看到的是內部的小水晶,員工熱血地推動本土音樂,但外部其實有一個很大的水晶,是社會的集體意識、期待去推動實踐出來的。」策展人羅悅全說,是這樣集體與個人的內外交合,才促成這群人像瘋子般,即使向地下錢莊借錢也要硬幹。

找自己聲音的想法一直都在,那是根本的欲望。包括1970s由楊祖珺、李雙澤帶起的「唱自己的歌」校園民歌運動,1990s野台開唱亦持同樣疑問,我們的搖滾在哪裡?坐在舊沙發上看一段關於春天吶喊的影片,搖滾噪音電音與社群自我組織曾經被視為青年次文化主體形構的重要武器,正如《破報》在當時密切追蹤的地下音樂事件,是為了進行「世代奪權計畫」。這批不同於黨國教育底下成長、又太快被大眾媒體和消費主義淹沒的青年要如何唱自己的歌?如何在街上用卡車搖滾和銳舞佔領街頭?如何承繼前輩的運動經驗並開創自己的運動?那是一場屬於青年的、翻天覆地的文化大革命。

2000年以降,生猛另類獨立叛亂的聲音地上化後逐漸消解或進入商業體系、被制度化。羅悅全表示,時任總企劃的林其蔚曾經悲觀地認為,後工業藝術祭對後來的社會文化沒有任何影響,但過了二十年,年輕人開始好奇當時發生的事情,你會看到一些發酵,看到他們如何做出回應。在個人生命經驗向度裡,林強在橋下舉辦的「和」Party影響了姚仲涵,讓他決定考藝術學院做聲音藝術,而「和」Party又可上溯至銳舞及噪音運動。形式上毫無關聯,背後卻有隱性迂迴的傳遞,歷史的延續亦非立即可見。

在不同世代間聲音轉變的機制是什麼?這個問題如果從「這群人是誰?」、「在回應哪些問題?」出發,或許會比較容易回答。旃陀羅公社一群人像破壞力巨大的病毒,問題已經不只是「如何唱自己的歌?」而是「新的聲音是什麼?」不論投向自由即興或混種本土樂,尋找自己聲音的意識仍在,但我們面臨的問題更多重複雜,不是只要打倒國民黨就好,包括商業主流價值觀、公部門補助體系與現代官僚結構。申請補助愈來愈講求產值只有一種結果:沒有市場便沒有存在的價值。背後真正的敵人不是國民黨,而是新自由主義。

冷戰是源頭,新自由主義是敵人

「聲響文化運動」強調其社會性轉向,重新觀看聲音如何在不同的政治氛圍下被有意識地推動,並對世代造成影響。由是,它捨棄了日本演歌對台語流行歌的影響或其他旁支,而專心處理冷戰文化架構。美國因素自然是首要,例如楊祖珺對民歌手的想像來自Joan Baez、鍾永豐從小是聽Bob Dylan長大,源頭都脫離不了《今日世界》。也因此,陳界仁的《帝國邊界II-西方公司》不只作為時代背景說明,美國CIA作為母體在邊陲第三世界訓練反共救國軍、台灣成為美軍渡假基地的故事,主動提示了美國在台灣的運作。

紛呈的圖譜展示了聲響文化反映了人們如何在不同時間點對當時的現代性做出回應,《今日世界》作為嚴格控管下唯一的出口,奠定了台灣對現代性的想像,從教育開始灌輸你眼睛要望向西方,美國在每個人的血液裡。「陳光興提的問題非常核心,我們沒有看自己,永遠在被延遲的現代性裡,永遠在追趕那個東西。現在已經很難有什麼東西不受美國影響,包括我們拿的樂器、使用的器材,重點不是抗拒,而是怎麼轉移參照點、重新思考,如果還是一刀兩切,只要是西方的我都不要,這根本走不通。」鄭慧華說。

羅悅全則引了交工樂隊的例子:鍾永豐說過,他不會拒絕西方民謠,你要確立自己的目的,只要能達到目的的所有資源都可以拿來用,把接觸到的東西視為形式的資源,不是民族主義式地完全排除。有人指責交工把客家音樂中產化且過於現代化,但那時做反水庫運動,就是希望把訊息傳播給都市中產階級,得到認同。當然他們自己也受到西方音樂影響,但對於結合鄉土和現代,必須有清楚的社會想像與目的才有對抗性。

以此銜接被一刀兩斷的鄉土與現代,在現代化過程,民間的聲音依照自己的生存方式、所面對的處境產生變異,難以用一貫的社會政治經濟科學理路貫串,展覽卻可以打開自由跳躍的想像。例如交工的民謠承襲陳達卻有不同長相;小清新來自美國民歌,各自以不同的方式延續思想軸線,迎往現代。

烏托邦與未來

從控管到解放,音樂所包含的社會想像也從美國轉到他方。破爛節永福橋下占地為王,後工業藝術祭在自我運作組織下於廢棄板橋酒廠生活數天,「噪音運動提出的是一種烏托邦、無政府主義的生活,未來的社會想像是無憂無慮,在不需要被權力、現代生活捆綁之下,完全為自己製造音樂。」羅悅全說,包括「在地實驗」創立之初,網路開始蓬勃,科技給了黃文浩希望,認為可以透過網路媒體、BBS串聯,形成公眾集會中心,「阿果拉網路藝術城邦」一名便源於希臘文「Agora」。

現今人們雖承認資本主義勝利,另翼幻想被市場和消費綁死,然而主流唱片和獨立出版實同是「共慘主義」。這種時候,邊緣小眾社群是否可能在重新洗牌的過程中生產新東西?旃陀羅公社將表演者、音樂生產者、消費者組織在一起,重思音樂的生產流通方法與社會營運模式,也有清楚的社群特質。雖然每年寫案子跟公部門交涉、辦表演賠錢、還得自己出的唱片自己買,聽起來真是一件好慘的事,但持續思考如何在現代社會中存活,提出未來想像並確立行動目的……。好像寫得太正面了,重來好了:但認真唱爛別人的歌、認真用音樂把自己身上受到的影響以奇怪的方式排泄出來、認真以虛無瓦解意義,不用另闢什麼蹊徑或自我反思到得憂鬱症,本身就是病毒。

後記補遺

1. 從策展人口中探聽到,展覽總預算180萬,包括國藝會補助170萬,要做台北高雄兩個美術館,還包括前期的研究工作。展場木作40萬,藝術家費用約20萬,打包送運高雄差不多10萬……。

2. 2013年「中國聲音藝術大展」在上海徐匯濱江油槽展出,頗具野心地全面審視從道德經開始的聲音藝術發展脈絡,十餘年當代聲音藝術則從台灣林其蔚「零與聲音解放組織」始,以對照西方現代性。相較之下,位於帝國邊陲的台灣,此展覽考慮的不是國族主義框架下的聲音藝術,而是有政治意義的聲響文化運動。

3. 英國倫敦的美術館Wellcome Collection的展覽常以文件摻雜藝術作品,而形成特殊交錯的觀點,也常援引醫學、技術發展內容來對照藝術如何受其影響。策展人說,此展一半文件、一半視覺藝術,也是受到了他們形式的啟發。之間有張力,也經常行險,冒著不受藝術圈認可的風險。

4. 策展人何東洪說看完後提出問題是展覽的目的之一。用一個漂亮的概念串起全部軌跡是不可能的事情,大概只能根據自身經驗理解發聲,在之後的講座、影片放映、整理出版、評論中發酵,形成不滅的迴響。

寫一首翻牆的詩:訪許赫《原來女孩不想嫁給阿北》

Posted: 27 Feb 2014 06:09 AM PST

文、攝/蘇盈如

下午訪許赫前,在樓下看到高中生三兩翻牆,跑出來做伴。回想起來,學校這麼無聊為什麼不翻牆?出來後無所事事,若怕被罵反正忍耐一下青春也就過去了。在當下這個所謂自由的年代,「翻牆」需要被重新定義,例如,我們面對的牆是什麼?還有,前面那群翻牆者,是否正以極其微妙的心理狀態,築構了一堵更大的牆面,標誌自己屬於自由那方?這些或許都不是六年級的許赫在想的事情,個人寫詩即政治已是家常便飯,輕鬆荒謬直指小資生活核心。更重要的是,我們如何正視表達方式能夠反過來塑造思考內容?

「援交沒看到人,演唱會門票寄來的卻是新詩發表會DM」—〈高中生網路詐騙〉

許赫說父親是蓋陰宅的工人師傅、承包商,新書《原來女孩不想嫁給阿北》書名,其實是一首談父親徒弟阿北的詩。「爸媽對我姐的期望是去剪頭髮、然後我繼承父業,不希望我們多念書。」姐弟倆都沒能回應父母親的期待。從高中開始寫詩、參加詩社,進中研院做案子、待過政府單位,目前還經營書店,也持續寫詩。問及詩人認同,他說離開正職後要保勞健保,加入新北市藝文工會、職業欄「不要臉的填上詩人」那一刻起,就大方宣稱自己是詩人:「如果連我們都不敢說自己是詩人了,怎麼推廣詩?」

這個地方有越來越多的講座活動,無論免費或付費,研究者幾乎比創作者還多。如同蔡明亮在《郊遊》放映時,提及當代電影放映跑宣傳時的疲乏與觀眾累積之不易,許赫認為,「文學閱讀競爭者不是純文學以外的文類,如輕小說、武俠或漫畫等,而是網路遊戲、戲劇、社群網站。這是一場時間瓜分的戰爭,敵人很強大。」突破便從某種「突襲」式的操作開始。

許赫談到2005年中跟朋友合搞「玩詩合作社」、推廣新詩。目前詩的發表管道僅有書刊、詩刊、報紙副刊,如何介入生活場域?「有件事詩人比較少做,大多認為我只要把作品寫好,自然有讀者來看它。但這件事其實充滿意外,所以我要經營一群人來讀詩,用各種方式去碰到他們。」曾經攻占蘋果日報分類廣告版,幾個朋友一起買了好幾個廣告版面,「看起來是分類廣告其實是詩。或者創意市集擺攤,商品上面有文字,透過交易的過程好像讀到詩。從這一刻開始看到現代詩。」「告別好詩」則是他自己持續一年在進行的行動,「目標是接觸人,一群不寫詩也不讀詩的人。每天寫一首詩貼在臉書上,我的小學中學同學、公司主管、朋友,每天他們的臉書上就都會出現一首詩。」他繼續談到,「網路上很長一段時間,已經不去談詩寫的怎樣,頂多按讚。本來以為會很孤獨,但出現很多讀者會跟我討論,有人說寫不好,有人說反映了他的處境。」《原來女孩不想嫁給阿北》正是這些作品的集結。

「這隻蟑螂不被同情,任何理由都無法合理化蟑螂的行為。這隻蟑螂闖進了一個凶暴的國度」—〈給他死〉

「詩要寫出來才算,生活像一首詩不算。」許赫認為跟古典詩比較起來,現代詩太早進入文學領域。「古典詩時代是每一個認識字的人,都能夠寫詩、也常寫詩,詩是生活一部分,也跟主流娛樂環環相扣。例如戲劇角色出來會念一首詩。新詩離開主流娛樂,進入文學領域,變成需要高度創作、有很多標準的一種文類。」他接著表示,「我們如果離開好詩,想想古典時代詩是怎麼回事。兩個好朋友寫詩,他給我、我還你,一群人吃飯或喝酒是詩的戰場,無需計較好壞,是生活中的一部分。」

「『表達』是詩本來承載的功能,這是一個很古典的價值。它是一種表達形式、溝通工具,應該以內容而非文學價值為核心,讓詩回到那個功能。」許赫說告別好詩:「不重視如何寫,而是寫那天好玩的事。這樣形式可以跟一般朋友互動。」他認為寫詩從一個人開始接觸,到希望用這個形式來寫,多看、多揣摩,可以把詩寫的像一首詩,這個過程不會很久。「多看就會寫,若要到文學上很好的價值,到目前都沒有人明講。訓練上比較接近師徒制或個人揣摩、尋找,要寫的很好,可能要花很長時間去試風格、寫法、經營句子,很辛苦。過程中標準秘而不宣,目前為止沒有人說標準規則是什麼。在一個黑盒子裡,穿過黑盒子就可以變成好詩,但是黑盒子裡面是什麼沒有人談。」聊到現在已經很少有人因為寫一首詩就被殺頭,但是「詩變成文學作品、需要是一首好詩,表達要另外加上很多意象、隱喻、典故、句子修飾、音韻,才會被刊、被寫、變成詩,好好表達的成分降低。」告別好詩是:「只為了告訴你今天發生什麼事,所以寫一首詩,因為只要這樣就可以告訴你,今天發生什麼事。我不會透過寫這麼差的詩,而把詩寫得更好。」許赫說,「我會一直做告別好詩,每年都會出詩集。這麼差也可以出版?一直出現到有人受不了,出來談什麼是好詩。你受不了許赫,那就出來談清楚嘛!」

進一步,他指出詩評論體系的不足,「沒有評判標準,沒有一個體系去說他寫的很好,滿虛無的。」他觀察到目前沒有辦法談詩人的影響跟突破,「新世代要多久?80、90年代直到現在,可以跨三十年,都叫新世代。下一個詞彙、下一群人還沒出現。」他認為相較於二十年前,這個時代比較窮。以前作家可以靠當作家為生,現在也無法養出全職評論。「從風格或運動角度來看,如果這個社會可以養出一兩個全職評論家,是社會之福。」

許赫談到詩無論雅俗都有價值,品味與消費也非具有絕對關係,「有人會請我推薦詩人,這是最危險的。即使不好看、寫的不好,看完之後仍會產生意義。不希望好的品味一直是這樣、詩的讀者只看某些作品,至少希望讀到我的詩進入時,態度是開放的。」

許赫說,「接觸到我的人,可以知道詩也有一種類型,不一定要這麼優美。可以很隱晦,看了就懂、會笑、會沉痛。內容很多是情緒發洩或是對事情忠實記錄。這些詩所呈現的事件大多是完整的,通常很清楚,包含事件、觀點、與情緒。詩展現詩人對這件事情的看法。若不要求看好詩,一般人都能讀的到他看的懂的部分。」

青春、身體、性政治﹣波濤蕩漾的《藍色是最溫暖的顏色》

Posted: 27 Feb 2014 05:43 AM PST

文/陳潔曜

《藍色是最溫暖的顏色》這部女同電影自坎城影展首映以來,話題不斷,焦點多聚集在兩個對比強烈的年輕女主角﹣蕾雅.瑟杜(Léa Seydoux),時尚封面明星和法國百代影業的繼承人,和阿黛兒(Adèle Exarchopoulos),一個移民出身、不知名「嬰兒肥」演員,如何拍攝令人瞠目結舌、長達七分鐘的「寫實」性愛鏡頭,這些性愛場面實如法國評論所言之「肉體的政治化」,除了坎城金棕櫚耀眼奪目的光環,本片其實在歐洲影壇掀起電影創作、當代美學和社會文化暗潮洶湧的爭議。

導演、女主角、工作人員媒體對嗆羅生門

就在《藍色》在坎城影展首映的同一天,法國《世界報》刊登法國電影工會譴責導演科西胥(Abdellatif Kechiche)「類似精神騷擾」下的「糟糕工作環境」,工作人員並於坎城紅地毯現場抗議。根據工會,科西胥之「罪狀」如原本兩個月的拍攝時間不斷延長至五個月半,導演隨時更改工作表讓工作人員南北不斷奔波、即興發揮讓拍片現場無所適從。女主角蕾雅.瑟杜其後於媒體訪問,抱怨本片拍攝之冗長困難是因導演「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尤其是性愛場景,以為只要拍十小時,最後精疲力盡拍了十天,暗指導演是「性虐待狂」,科西胥在《電影筆記》訪談自我辯護,解釋其明瞭導演工作的「界限」並強調自己「沒犯法」,而其指責蕾雅.瑟杜是「從鍍金城堡下凡的公主」已成法國媒體的名言。因科西胥的導演「方法」,電影毛片據傳達750小時(也就是如果每天不眠不休,需要一整個月才能看完),後期換了近半打的剪接師。也就是各方在媒體不斷放話,在法國上映前,科西胥表明這部電影有三個敵人:揭露工會抗議的《世界報》、法國藝術電影龍頭MK2老闆卡米茲(Marin Karmitz)和本片女主角蕾雅.瑟杜,並說他「不想讓這部片上映」,「不想搞電影,只想靜一靜。」

「眼淚、口水、鼻涕」之自然主義再次輝煌成功

即使名列導演的「敵人」,《世界報》在法國上映前一天以罕見首版社論的篇幅刊登《爭議之外的美麗》,激賞本片的高超藝術成就。科西胥不厭其煩在訪談中,清楚說明其飽受爭議的導演「方法」與美學:追求「真實」(vérité)。科西胥從《愛情躲貓貓》(L'Esquive)就開始嘗試用長時間拍攝的數位雙機攝影,在本片更變本加厲:為了讓演員忘記攝影機存在,「攝影機不關機」、「不喊卡」,一個鏡頭可以一小時不中斷,目的為「捕捉不再重覆之真實情感的閃現」。這部電影可說是導演、演員和工作人員「追求真實過程」中的「意外收獲」(serendipity),科西胥興致勃勃在演員吃飯、睡覺和做愛的場景尋找生活細節,如《電影筆記》影評人泰西(Jean-Philippe Tessé)所言,這是一部「體液」和「洞」的電影,我們在電影中不斷看到女主角的「眼淚、口水、鼻涕」,而長時間的吃飯、做愛場面不斷強調人體自然的「洞」(嘴巴和生殖器)。 這部電影以日常生活不經意的小細節顯示其於社會文明之狀態,泰西認為是「傳承伏爾泰、馬里伏(Marivaux)...到尚雷諾、皮雅拉」的法國現實主義傳統,可說是「寫實主義」深化達到一種「自然主義」極致。然而這種「真實」美學,在法國當代評論與理論界卻「自動跳過」、「噤聲」:主要原因為法國理論界六十年代以來強烈攻擊「巴贊寫實本體論」,「自然主義」成為如今沒人敢提、宛如是汙辱藝術家的字眼,只有《電影筆記》主編戴羅(Stéphane Delorme)敢在社論斬釘截鐵地說:這是「深層自覺的自然主義」。法國評論和理論界對本片「寫實本體」的「自動噤聲」,只能說反映當代電影創作和理論宛如精神分裂之斷裂事實。即使當代法國電影理論「反巴贊寫實主義本體論」影響力如火如荼,絲毫不阻這個從尚雷諾、新浪潮到皮雅拉、追求「真實」的美學傳承日新月異,再創藝術高峰。

「同志凡人化」融入社會意識

《藍色》在工會強大爭議之下,評審團「一致通過」以藝術成就拿到坎城影展金棕櫚獎,同一天巴黎正好有號稱百萬人的反同志婚姻大遊行。面對法國這個六八學運以來最大的抗議事件,科西胥表示:這不是同志議題電影,而是平凡人的愛情電影。這部電影是改編自茱莉.馬侯(Julie Maroh)的漫畫,馬侯認為從漫畫到電影雖是「兩個相異作品」,但都追求一種「同志凡人化」。如同馬侯所言:漫畫和電影版「有相對、或許是互補的美學。」如果說原著漫畫使用大量電影蒙太奇的衝突手法(如敘事跳接、顏色對比和分鏡技巧),科西胥的電影可以說是以避免衝突的文學散文手法處理,導演大量刪減原著中戲劇化元素,如放棄原著開頭強烈的倒敘手法和死亡情節,專注於平常角色於日常生活的細微轉變。就算是電影中最大的衝突場景:兩人激烈的分手,科西胥仍是以女主角阿黛兒強忍淚水、避免衝突的角度表現這個災難。如《電影筆記》主編戴羅所言,科西胥的所有電影都分為兩部分:一個年輕人的情感教育,和其面對社會隔閡的轉變。這部由中間性愛場景分為兩章的電影,第二部分的危機並不是兩個愛人的同志身份所引發,而是呈現她們身為平凡人因身處不同社會階級所引發的質變。從漫畫到電影,《藍色是最溫暖的顏色》 以「同志凡人化」深化了法國抵擋反同勢力、通過同志婚姻法案的社會意識,並期待為世界同志運動如台灣多元成家的文化底蘊推波助瀾。

這部獲得坎城金棕櫚的電影遠不是遙遠藝術殿堂膜拜神物,而是提出了當代電影深切的問題:導演權力「界限」和演員、工作人員的張力、「深層自覺自然主義」和當代電影理論的張力、社會階級不平等和性的張力。這部美麗電影拋出的美學和議題,繼續餘波蕩漾。

業務手記:躁動到了階段,同志仍須努力

Posted: 27 Feb 2014 01:38 AM PST

文/林淑慧

當您翻開本期的破報,千萬不要懷疑上面的期數,沒錯這一刊正是熱騰騰的800期。這份報紙誕生於上個世紀,從來不在意新聞典範、不理睬平衡報導、常寫的都是一些未獲媒體注目的題目,能撐到800期,我想只能是一個奇蹟。而本週破報的臉書粉絲,也應景地8萬達陣,最好的慶祝方式還是俗氣的工商服務時間。

在數位閱讀盛行的時勢裡,破報也推出電子月刊,每月10號出版,編輯部精選每週重要的報導、專欄與評論,重新編排版面,摒除紙本頁數的限制讓文字閱讀更加清晰簡潔。但不變的是。堅持提供更寬廣的消息,不受設限的議題報導與不一樣的觀點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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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TS WORLD:破世界

Posted: 27 Feb 2014 01:34 AM PST

關於委內瑞拉反對派領袖,你要知道的六件事

日前主動向警方投案的委國反對派領袖羅培茲(Leopoldo López),這個躍上國際頭條,令總統馬杜洛頭痛不已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一、受過良好教育:1971年生的羅培茲擁有美國凱尼恩學院(Kenyon College)社會學學位,並取得哈佛大學甘迺迪政府學院的公共政策碩士。二、擁有政治血脈:他的外祖父曾任農業部秘書長,透過母方血脈,他也是委國首任總統的曾曾曾外孫和革命家西蒙˙玻利瓦(Simón Bolívar)的曾曾曾外甥。三、曾任八年查考(Chacao)市長(查考是委國最富有的城市之一):2000年時他以51%得票率當選,2004年再以81%得票率連任,卸任後卻因疑似不當使用資金而被禁止參與政治活動。美國國務院指出,這是查維茲政府為消滅反對勢力做的策略。四、他關注平等:他在2009年成立人民意志黨,目標以不集權、不破壞法治的方式消滅貧窮。「我們要建立由下往上的多數社會,而非只是菁英間的談判和協定。」他說。五、另一種可能:他相信若馬杜洛的對手卡普里萊斯(Henrique Capriles)在總統大選後上街抗議可疑的開票結果,現在的總統應該是他。六、熱血愛國的副作用:維基解密揭露,美國大使館的政治顧問曾如此描述羅培茲,「人們常說他自負、復仇心重、渴望權力,但也承認他是個備受歡迎、充滿魅力、有天賦的組織者。」(來源:latintimes/編譯:janetC)

從「歐洲」坐車去南美洲將不再是夢!

1593年,為了規範西、葡兩歐洲強權在南美的勢力範圍,羅馬教皇在地圖上信手一劃,將南美洲分為兩大半。而被陡峭地塊與內陸雨林隔開來的圭亞那,正好位在那不甚公允的界線上,是南美唯一自外於教皇旨意的地區,分別歸屬於英、荷、法。若再加上左右包夾的西屬、葡屬圭亞那,整個圭亞那猶如被五個不同歐洲養父母收養的孿生兄弟一般,造就了五個同時並存的圭亞那;從大西洋海面上看過去,圭亞那狀如高桌的地塊,硬生生被歐羅巴人大卸五塊,跨坐桌邊的西、英、荷、法、葡人大快朵頤,如大西洋岸邊的高桌晚餐。
 
也正因如此,圭亞那一直以來在西、葡語主宰的南美洲裡,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不只語言不通,連陸地上的交通都出人意料地付之闕如,彷彿就想老死不相往來。英、荷屬圭亞那相繼獨立之後,法屬圭亞那便成為南美大陸僅存的歐洲殖民地。為了增加外交活路,法國於近年開始重視這個孤懸海外的領地,並試圖藉此拉攏法國與南美的關係;而於2011年完工、連結法屬圭亞那與前葡屬圭亞那(今為巴西領土一部份)的跨國大橋,就是這波努力的實例之一。
 
然而,雖然大橋早已竣工,但巴西方面的關口設施卻慢了半拍,到現在只完成了臨時的海關建築。但無論如何,這條通車在望的交通大動脈,仍然承載著國境兩邊人民的對跨國經濟效益的殷切期盼,同時也將終結圭亞那在南美的孤島狀態。更重要的是,將來人們可以直接從巴西城市Macapa搭巴士前往法屬圭亞那的首府Cayenne,「從歐洲坐車去南美洲」將不再是夢想。(來源:globo/編譯:李易安)

完璧歸「猶」:納粹侵占藝術品的漫漫歸途

納粹期間,猶太人的身家財產被剝奪充公,許多由猶太人收藏的藝術品便遭侵占易主,落入其他私人藏家,或輾轉被博物館收購。然而,在現行法律架構下,藝術品失主必須證明博物館在購入藏品時,就已知道作品是竊取自失主的,這讓失主或其後嗣若想打贏官司、取回藝術品,在技術上幾乎是不可能的。

終於,長久以來由猶太組織遊說推動的提案,2/7開始於德國上議院進入議程,可望讓此類訴訟,得以不用提出上述證明,只要持有原始所有權證據即可主張歸還。該法案的意義不只是在程序上重歸正義,更可顯示出德國政府對於歷史遺留問題的態度;尤其在電腦科技發達的今日,博物館若稱對於藏品的來歷毫不知情,本來就是說不過去的。

除了上議院,該法案仍需經下議院研議表决;若順利通過,三十年來讓收藏者得以規避返還納粹侵占藝術品的保護傘,將不復存在。不過,該法案仍須與具公信力、可對竊佔藝術品溯源的研究機構配套;而關於當代私人買家的交易行為,是否須受保護的哲學辯論也仍在進行。此外,該法案將不會溯及既往,也就是說,過去尋獲的侵占藝術品,仍將無法追訴。(來源:thejewishweek/編譯:李易安)

養殖漁業阻斷野生鮭魚洄游之路

北大西洋鮭魚基金會(North Atlantic Salmon Fund, NASF)主席日前發表一份公開信,指控蘇格蘭政府必須為野生鮭魚的急遽減少負責。信中說到,近年來野生鮭魚的數量減少八到九成,政府未能妥善安排資源則是罪魁禍首。養殖漁業蓬勃發展所造成的海洋污染,可能導致海洋生物疾病傳染,且業者無差別地大量網魚,也讓成熟鮭魚無法返回河川產卵。

一般而言,鮭魚出生兩年後,身體會漸漸轉為銀色,接著從河川游向海洋,在食物充分的大西洋茁壯。在海中度過約三年,牠們將再次洄游到出生地產卵。但養殖鮭魚只需要18個月就可完成以上所有階段。當地雜誌指出,自從中國開放進口蘇格蘭鮭魚之後,養殖業大幅成長,為了對抗因此造成的魚類疾病及污染,漁場必須使用更多化學藥品,但野生鮭魚的洄游路徑會經過養殖鮭魚的大本營,因此有被感染的高度風險。養殖產業造成養殖鮭魚與野生鮭魚的災難,不是永續的經營方式。

蘇格蘭首席部長Alex Salmond也被指責,為了回報中國租借兩隻熊貓而大幅提高養殖鮭魚的產量,以供應中國的海鮮需求。不過蘇格蘭官方則表示已遵循健全的程序規範,謹慎控制養殖漁業造成的海洋汙染,並要求業者關切魚類健康及寄生問題。(來源:theguardian/編譯:AGO)

第三隻眼睛:西風吹拂烏克蘭

Posted: 26 Feb 2014 11:02 PM PST

文/張翠容

在過去幾天,烏克蘭局勢好像過山車。經過一輪令國際社會嘩然的血腥鎮壓後,反對派代表本已願意與總統亞努科維奇簽定協議,提早至五月底大選、大選前組織有反對派加入的聯合政府,沿用零四年「橙色革命」所擬定的憲法、削減總統權力等。

能夠用民主程序解決紛爭始終是最好的。誰知不及一天,由於烏克蘭獨立廣場的抗爭者不承認協議,該國又有戲劇性發展。原親俄官員和議員,以及總統,變節的變節,逃亡的逃亡,國會由反對派把持,罷免總統,由來自反對派陣營的國會議長擔任代總統。而前親歐總理提摩申科回巢,連帶她身負的貪污案一律無罪。

發生在10年前的「橙色革命」再度重覆,反對派又贏回一仗,這即歐盟暫佔優勢。只不過今次直接以「政變」形成出現,相信下一次大選將是反對派主導,而提摩申科已表示會參與大選。

提摩申科在廣場上大呼,烏克蘭將很快成為歐盟的成員。亞努科維奇去年11月就是因為拒絕簽署歐盟拋出來的自由貿易協議,引發今次政治危機。

烏克蘭反對派一直向群眾,推銷加入歐盟這個方案,除了可以正式確立烏克蘭這個歐洲身分外,同時也可以改善經濟。但,只要細看歐盟的自由貿易協議條款,便知道對烏克蘭是極不公平的。歐盟要求烏克蘭切斷與俄羅斯任何關係,包括經濟關係。

歐盟能取代俄羅斯,穩定烏克蘭經濟嗎?不是,他們反之要求烏克蘭削赤,取消能源和農業補貼和最低工資、增加煤電收費等,這樣才符合作為歐盟準成員國的條件,不過,這恐怕令烏克蘭本來已經非常困頓的經濟雪上加霜,老百姓更陷水深火熱之境。

其實,今次烏克蘭有不少群眾今次上街,都是不滿經濟現狀,然後怪罪於政治菁英的貪腐。烏克蘭的貪腐文化的確是個大問題,諷刺的是,有天然氣公主之稱的提摩申科在位時,一樣被涉嫌利用總理權力,為自己企業謀私利,最後被檢控。

我就此在基輔親訪《基輔時報》總編輯,他說指司法部的確掌握了一定的證據,歐盟卻一口咬定是政治打壓,現在更未完成審訊,便無罪釋放。

當烏克蘭法治不彰,貪腐文化未能根治,無論那一派上台,民主轉型都是困難重重。經濟繼續受權貴攏斷,再加上烏克蘭瀕臨分裂,親歐的西邊與親俄的東邊各不相讓,歐盟與俄羅斯又在不斷角力,老百姓生活難未有改善,令烏克蘭法西斯主義乘勢崛起,為這個國家增添危機,這一點是國際社會不能漠視的。(一文轉載自台灣立報)

真正的教育「殖民性」

Posted: 26 Feb 2014 10:58 PM PST

文/映雁

台灣人對課程相當在意,甚至管到香港「國教問題」上頭去。但哪個「國家」沒有「國家教育」?就算民進黨時代,其「本土化」政策也是發明國族。恐怕「取消國家」那天才能停止政府的意識形態支配。然人與人結成社會,仍面臨如何自我理解的問題。

待商榷的是,台灣的「後殖民學說」如此蓬勃,竟少以歷史為方法,爭辯那些總與後殖民、去/解殖高度關聯的新、舊帝國主義問題。例如視國民黨為外來、殖民政權,先不論定義的嚴謹與否,卻沒見論者將協助國民黨鞏固勢力的美、日帝國主義因素納入批判。

然而,部分的台灣教育體制,正是決定於台灣在戰後世界分工體系中的位置。如技術職校類別的設定,還有以學習為名、行極致剝削之實的「建教合作」等。剝削者決定生產規格,我們則製造符合規格的人種。由於物質條件的規定,儘管台灣盡力符合宗主帝國需要的職業、教學,仍易因世界範圍內的經濟變遷、台灣角色之變化,而被主人拋棄。

但我們還是不遺餘力追隨世界。近日永達、高鳳校方片面宣布倒閉,然而這是校方經營不善?或是整體教育政策出問題?教育部不反思資源分佈,反而消耗大量資源建置畸形的指標、點數,高獎勵吸引外籍生,並且加重在「英語化」,這才是癥結的「殖民性」,以帝國之眼自我檢查。

音樂靠邊站:《After The Disco》、《Wonderland》、《Along The Way》、《Rave Tapes》

Posted: 26 Feb 2014 10:55 PM PST

本週站主/陳德政

藝人:Broken Bells
專輯:After The Disco
發行:Columbia

Broken Bells的兩名成員都大有來頭,一名是The Shins主唱James Mercer,一名是江湖人稱Danger Mouse的Brian Burton,王牌製作人,也是葛萊美的常勝軍。兩人在2010年出版同名專輯,隔年以未發行的曲目再出一張EP《Meyrin Fields》,封面互有呼應。《After The Disco》是第二張大碟,專輯名稱明示得很清楚,這是一張不折不扣的舞曲專輯,騷靈的和聲、律動的節拍,請來十七人編制的弦樂團伴奏更添古早時的迪斯可舞池氣勢。前四首歌各有專屬的單曲封面,都含強烈的太空旅行意象,愛好視覺藝術者值得一看。

藝人:CEO
專輯:Wonderland
發行:Modular

看到《Wonderland》是澳洲廠牌Modular的發行物,心裡就有個底,該廠旗下還有Cut Copy、Tame Impala、The Tough Alliance等隊伍,全是跳舞感十足的年輕勁旅。CEO正是哥德堡雙人隊伍The Tough Alliance的分支團體,該團於2007年推出告別作《A New Chance》便停止活動,其中一名成員Eric Berglund另組了CEO,2010年發過一張《White Magic》。你若熟悉The Tough Alliance的風格,CEO並未偏離太多,即是那種與世無爭的北歐情調,兒歌般的天真質樸,如同名曲〈Wonderland〉。

藝人:Mark McGuire
專輯:Along The Way
發行:Dead Oceans

克里夫蘭實驗電子組合Emeralds一直是我趁各種場合強力推薦朋友的心頭之愛,尤其那張《Does It Look Like I'm Here?》實在是派對時的迷幻極品。樂團雖於去年解散,其中兩名隊員Steve Hauschildt與Mark McGuire的動態我持續關注,前者去年那張《S/H》也是深夜心靈漫遊的絕作。Mark McGuire今年的個人作《Along The Way》則較Steve Hauschildt的作品來得更溫暖,有一種田園牧歌的安和氣質。我以為這是電子音樂發展到21世紀的必然出路,冰冷疏離的那一面也許我們已聽得夠多,它必須更有人性與光澤,〈In Search Of The Miraculous〉堪稱過去一週我最常聽的一曲。

藝人:Mogwai
專輯:Rave Tapes
發行:Sub Pop

必須稱讚Mogwai是非常敬業、毫不偷懶的隊伍,從1997年的《Young Team》至今,以平均二到三年的速度穩定出片,所謂的創作者焦慮、瓶頸、撞牆期那些東西,他們似乎從未遇上,或者說就算遇上了,也開著怪手狠狠輾過去。看過現場的人都曉得,台上的他們以近乎Working Class的態度勞動著,玩樂團對他們來說早已不只是興趣,而是一份得實踐一生的工作。你問我《Rave Tapes》的Mogwai和過去的Mogwai有什麼太大的不同?我得誠實地說沒有。感動嗎?好像也不太多。等等,後面卻突然冒出一首〈Blues Hour〉,我被搞得有點混亂。

黑旗

Posted: 26 Feb 2014 10:50 PM PST

文/海德

藝人:Cœur de pirate
專輯:Trauma
發行:Dare To Care

Cœur de pirate(Pirate Heart)是加拿大蒙特婁女歌手Béatrice Martin走縱江湖的名號,這個身材嬌小的正妹顛覆了英美對於Diva/Song-Writer的刻板印象,右手刺有愛麗絲夢遊仙境海盜版刺青的她,從十五歲開始就擔任硬蕊樂團的鍵盤手,十八歲就推出個人法語專輯,甚至擔任刺青雜誌的模特兒,她用法語唱出了充滿詩意、女性思潮,甚至是無政府的有趣議題,如今迎來第三張也是首張英語專輯《Trauma》,居然是張翻唱歌曲的原聲帶。

為加拿大專輯同名影集錄製的此作,收錄了十二首氛圍與觸感絕佳的翻唱歌曲,發酵出所謂的「Jeff Buckley效應」,也就是翻唱他人之作才能引發自身獨特魅力,身為鍵盤手的她將這些橫跨各時代搖滾名作全部融製成攜帶黑夜浪漫的偽Trip-Hop節奏,再輔以French-Pop香頌式的宛約悠揚吟唱,身為民謠歌手卻唱出頹廢的性感魅力,特別是在翻唱Tom Waits與The Rolling Stone這種男性藍調時,更有反差般的女性細膩觸感,而在流行曲目中卻有能展現她華麗(甚至俏皮)的一面,她的〈Ain't No Sunshine〉更是宛若音樂劇開場。

但是最驚艷的一曲還是翻唱The Libertines的〈Music When the Lights Go Out〉把放蕩不羈演繹成音樂即生命的執念浪漫,Cœur de pirate所演繹的翻唱沒有花招百出,沒有向某種樂風致敬的刻意而為,反而是吸納這些歌曲後再呈現出她真實的自我,她滿身的刺青宣告擺脫女伶的裝腔作勢,也同時比民謠歌手多了一份悸動的酷勁。

他不爛,他是我兄弟

Posted: 26 Feb 2014 10:48 PM PST

文/愛吹倫

藝人:Step Brothers
專輯:Lord Steppington
發行:Rhymesayers Entertainment

團名雖取自搞笑片《爛兄爛弟》,但The Alchemist與Evidence這兩位西岸紅人的組合作音樂可是一點都不惡搞,這名字還有著特殊意義,因為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兩人就像兄弟般親,甚至看同個醫生。饒舌/製作/DJ三位一體的The Alchemist說他是西岸最忙的製作人應該是不會有人反對,偏向黑暗的風格極具特色,製作才華在2012年的主題式取樣專輯《Russian Roulette》火力全開。聲音很好認的Evidence從Dilated People以來不斷精進,單飛後製作功力突飛猛進,風格較為明亮,和Kanye West、Beastie Boys與Linkin Park都曾合作過。這兩個情同手足,又旗鼓相當,真是刺眼的組合。

製作的完美表現會讓人忘了The Alchemist說唱也行,在Step Brothers與Evidence你來我往唸著白爛的饒舌,不過主力依舊在製作。開頭曲〈More Wins〉的靈魂人聲取樣很西岸,但鼓部分以Boom-Bap手法處理別有風味,〈Dr. Kimble〉講的就是他們小時候一起看的醫生,合成器與organ交織出The Alchemist的暗沉特色。唯一由Evidence製作的〈Byron G〉空間感頗大,乾乾扁扁的感覺很不像他,〈Legendary Mesh〉等多首歌都有加入The Alchemist也很愛的迷幻元素,單曲〈Step Masters〉層次不多但節奏頗重,人聲舖底的舒服作品〈Tomorrow〉則樂見Evidence與Rakaa重聚,都是令人難以忘懷的曲目。

製作由The Alchemist主導,然而在黑暗中還是有幾盞明燈,算是很識相的為Evidence量身訂作,不然,就會變成The Alchemist的個人專輯,Evidence只是合作藝人而已。

轉化糾結為美

Posted: 26 Feb 2014 10:31 PM PST

文/陳佳琦

書名:浮光
作者:吳明益
出版:新經典 2014/1

如果攝影書寫有傳統的話,是那些越不自屬攝影的人所提供的觀點越令人驚豔。說傳統若太沉重,至少上世紀自班雅明以降,巴特、桑塔格、伯格等人所提出的攝影思考,已串成一道犀利、跨界又對話的求索歷程。據此,自然期待既能跨界、思想筆力皆純青的作者提出一新耳目的影像思考,然閱畢後,由攝影出發的期待難免有些失落。

基於《浮光》書介強調這是一本「關於攝影」的書,不免引人將重心放在「對攝影做了什麼樣的討論」上。然以「正片」與「負片」區分,更引人入勝的似乎是「負片」中的童年記憶及由過往照片拉出的追憶片想,縱使「負片」有些故事無圖、或者配上自謙為「貧弱影像」的、(與書中大師作品相形)不那麼厲害的作品,但以擅長的文字能力補足,帶領讀者超越照片訊息的想像,再度證明的是作者說故事能力的不凡。

至於「正片」,博覽群書而改寫的知識,讀來如置身圖書館,卻不時有涉足索引脫落、斷章與重言反覆危境之感。首先,許多篇章開頭丟出有趣的攝影命題,最後卻推向一些不見得回應提問的結語。即使不乏靈光乍現、像詩又像天啟的字句,有些卻難辨其意,例如「光是從我們的眼睛出來的,流向世界,唯有如此,這一切才是相機所要捕捉的,才是值得捕捉的。」讀來美麗看似有理,卻不易自上下文參透、也不需檢證,態度和價值謹守曖昧。其次,「攝影是什麼?」此一序言裡表示欲藉書寫尋求的問題,作者似還深深迷惑糾結。雖說迷惑糾結不是壞事,以書寫解惑更是好動機,但是對於——如何看待攝影?如何面對自己對攝影的著迷?「人類/自然」類比「相機/獵物」的倫理質疑如何使自己惶惑不安、進而在層層思辨下重新看待生態與攝影?——這些問題,在作者從不缺少的自謙、自我負欠甚至自我鞭笞中,似乎就是少了點持續拷問。

這麼說是因為有感於本書雖多方擷取但卻省略更重要的對話思辨過程,有時上一頁還好似影像美學派,受再現吸引,筆調憂傷哀物耽美,下一頁忽又轉而揮舞桑塔格劍法、嚴詞批判倫理問題,但舉出的卻是令人不解也沒解釋的準則(例如,具備倫理思考的野地照片?)。既承認「照片剝奪感受」批判性見解,又一廂情願深信一張真正擄獲美的生態照片「必然撩起、創造、啟發了人們對野地的責任」,游移似又迴避真正的衝突。且批評生態攝影時說不質疑他人宣稱愛動物,但其實根本還是在質疑吧?用科學案例討論愛與攝影的有情無情,也讓人摸不著頭緒。我以為,如果知識援引不全然擊中核心,批判卻又拐彎抹角,糾結迷惑最終也不見得能因書寫漸次撥開,恐還會原封不動反饋讀者吧?

最後在影像與文字的關係上,我揣想本書是否企圖進行—班雅明與伯格所預示的文字實踐?註1為拒絕遺忘自身歷史所做的努力,興許是貢獻所在:圖文的詩性交織建構出一種別於傳統散文的個人記憶再現。好比現代攝影的純粹觀看:放大細節、凝視凡常、為平庸賦權,作者同樣為自身的影像史賦予價值。且在行銷短片中,作者表示翻閱舊作,感到有些照片具備力量,但是「必須經過我的文字闡述之後,它就會有。」這如斯堅定與加重音的「就會有」三個字,意味著文學出身的他深深明白文字力量、文字如何賦予照片意義是何其重要。只是,文字可以協助攝影揭露現實、建構意義,也可能成為共謀、掩蓋意識形態,是協助「美化」還是「揭露」,差別不易分辨。前人的跨界,不論何種立場,出於有話要說,意在生產思想,挖掘表象淹沒下的現狀,非意在經營書寫之美。但《浮光》比較多的是,轉化內心糾結為美,緣情多過辯證,自我表露勝過推進理解,航向的是抒情文學的偉岸。這也是從攝影此岸期待失落之所在。

註1
班雅明在〈攝影小史〉中指出圖說文字對攝影的重要性:圖說可讓攝影一如文學介入生命情境。伯格也在〈另一種影像敘事〉中強調,照片與文字可以形成強大力量,因照片是脈絡的斷裂,易曖昧含混、自身無法蘊含意義,但文字可以補充,解釋照片的開放性意義。他們強調的是文字協助破除迷魅,文字可善用影像本真性去對歷史與社會重新脈絡化,建構意義。

從腦殼迸出?不,從陰道接生。─《助產士三部曲》

Posted: 26 Feb 2014 10:30 PM PST

文/PenPouch

書名:呼叫助產士、濟貧院的陰影、再見,倫敦東區
作者:珍妮佛.沃斯
譯者:楊士堤、方淑惠
出版:商周 2013/6、8、11

實在太好看了。相較藝術創造之隱喻「頭生」(從宙斯腦殼迸生了雅典娜),《助產士三部曲》可說是紮實確鑿從身體的陰道、從城市的陰溝、從社會的底層裡,被雙手所拉拔接生出來的一部社會紀實報導文學。

此三部曲是鐵打淬瀝的「勞動書寫」。書中描繪了多種勞動(Labor):不只底層階級男人的粗工硬活(倫敦碼頭區漁工、卸貨工、批貨叫賣的魚販),也是婦女低就業、在內在外的沉重家務勞動,育兒(動輒六七小兒食指浩繁)、幫傭、洗衣打掃煮食、刷洗地板。「Labor」亦是產婦懷胎與分娩,它同時也指助產士工作:責任制、工時長、隨叩隨到,耗心又費力的護理、接生、情感勞動(此詞遭到濫用,恐怕不久連情侶吵架也會被稱作「情感勞動」吧)。「Labor」更是作者回顧她數十載助產士職涯,退休之後繭手執筆,業餘習作卻使命竣工此一大部頭磚塊書之「書寫勞動」─此詞也泛濫,縱使文字工作當今確實飽受剝削,但從文藝業配文、財團房地產廣告文案、到網路上美食推薦文或3C開箱文都成了「書寫勞動」,以至「勞動」的左翼含義嚴重貶值而廉價─這是不敬。盼這部作品多少喚回對於勞動和勞動者的敬意。─希望這種「老派」也能重獲重視。

這些勞動、兩種「生產」,涵蓋了多重社會歷史視野。醫療史(助產士制度、國民健保、避孕藥誕生)、醫療社會學(居家生產vs.醫院分娩之差異與消長;醫療體系之制度性排除或控管式納編),女性生活史(家事勞動主婦、未婚懷孕之流浪少女家出娘、被當作懷孕機器的妻子、被當作性慾機器的妓女、兼任助產士的修女及其修道院),倫敦東區社會史和城市史(二次大戰納粹空襲之後的廢墟、戰後貧民窟的鄰里社群、延宕漫長但仍暴力的都市更新以迄2012倫敦奧運),港口百工圖(港口吞吐進出之貨品反映了世界政經史),工人階級文化之形成(酒吧與教堂、黑話與禱詞),社會階級區辨(以及底層階級內部的價值排序和文化區隔)。而且,如此萬象蒐羅,其描寫卻毫不浮泛,處處鞭辟入微,甚至見血;幽默卻不尖酸刻薄,悲傷卻不憂鬱沉溺─形銷卻骨立。這是單車或步行往赴貧民窟接生的助產士,兼任「恩格斯─狄更斯」式的行人/調查者/介入者書寫─而非「波特萊爾─本雅明」系譜的漫遊者。

珍妮佛‧沃斯並非專業寫作者或文人,雖是紀實小說,但小說技巧近乎契訶夫或狄更斯─我認為身為英國人的她其實更逼近前者。況且,她不只善寫親身經歷而只能被歸於較低的文類─自傳或報導文學。她在第二部前半書寫濟貧院中的孩童成長磨難史,足證她虛構技巧不亞於紀實,或者,拿捏並且來回辯證虛實的能力很強。她的簡潔句子、敘事配置、不假詞藻的靈光詩心、對細節的描摩、以及毫無造作的悲憫以及悲憫之際的幽默,令我懷念起黃春明及其時代,並期待近日楊索帶來的復興,讓人不因暢銷而低估了吳念真《這些人,那些事》;讓我們建立一個連助產士也能寫作經典的文藝環境;讓比如胡慕情也能有餘裕(這個社會讓她太忙了)寫出想必同樣經典的紀實小說;讓人不只論述圓型監獄,也能像此書作者考察原意社會安全的濟貧院如何在運作中淪為窮人煉獄那樣、甚至引發有志者調查東南亞裔外勞宿舍的報導寫作…。

自然分娩從來一點都不自然,它耗盡產婦和助產士的力氣,也透支和預支了各種勞動和生產。期盼此書能夠催生更多助產士─無論是字面上的、左翼意義上的、或隱喻上的。

當孩子還是個孩子

Posted: 26 Feb 2014 10:23 PM PST

書名:要成為攝影師,你得從走路走得很慢開始
作者:張雍
出版:麥田 2013/12

去了遠方,然後不求遠方。《蒸發》、《波西米亞六年》的異國氛圍邊緣族群,讓人注意到他,紀實攝影結合人文報導,故事深沉埋伏,濃餾的電影況味。從粗粒子黑白走到彩色,有了第三者、人在歐洲第一個十年的人生,該圖文集漸漸層剝晶瑩。作者說:「攝影不是一種職業,是一種骨氣;攝影更是一種生活方式…..」,所以,確實建立生活內容罷了,端上台面成書立論不過是附加產物。就像,他被精神病院的朋友教會用攝影來「問問題」,因此你將永不滿足。(倩鳥兔犬)

小島是家

Posted: 26 Feb 2014 10:19 PM PST

書名:1972 青春 軍艦島
作者:大橋弘
譯者:彭盈真
出版:臉譜 2013/11

長崎縣外海頁岩半人工島嶼—端島,日本第一棟鋼筋混凝土集合住宅(1916年)誕生地,長480公尺、寬150公尺,僅6.3平方公頃幅地,煤礦業興盛期六零年代居住了五千多位住民,創下人口密度最高之世界紀錄。孤懸之島為兼顧自給足日常機能,建物密集高聳,醫院、中小學、電影院、神社、郵局、柏青哥、酒館、商場、澡堂等等一應俱全。作者恰逢於1974年關閉前一年流浪到此地,當了半年外包工人,生活、工作私寫真,之於當代多只能攝像廢墟情懷,顯得珍貴,飄散溢出人聲喧嘩的異態時空感。二戰期間,中國與南韓戰俘被強迫移民,黑金支持軍國主義及其戰後經濟發展,而能源變遷迄今反省核電,海上遺址同歷史、文明脈絡牽滾,它載乘著強國曾輝煌但屬於勞動者的青春,遙瞭風化。(倩鳥兔犬)

社會工作者的教主級寶典

Posted: 26 Feb 2014 10:18 PM PST

書名:我往那裡走,因為那裡看不見路
作者:方昱
出版:時報 2013/9

作者頭腦清明,意志強悍,用姊姊般的口吻訴說自己在921大地震後來到南投縣清水溝工作站協助在地重建。催生老人食堂與茶葉合作社是妹妹們與蟑螂(地方角頭)硬幹下深入社區人際肌理、又企圖自我培力的實踐,她的坦露反省如此真誠可貴。書中記錄「社會工作者」們從妹妹長成姊姊的過程,書信體的誠懇對話,面對窒礙從種種憤怒受挫的感受轉化為看清現實、價值判斷及向外行動,並成為自覺的認同與生活的選擇,棄絕平順而往未知之路行險,當為社服工作者、社工、社區合作社組織者照見自我坎坷,奉為教主級的寶典。(曾芷筠)

邪惡又光輝的人性:《偷書賊》The Book Thief

Posted: 26 Feb 2014 10:14 PM PST

文/但唐謨

浩浩蕩蕩的國際書展剛剛結束了,大家齊聚一堂,讚美人類文明最重要的一樣東西:「書」。我們都愛看書閱讀,改編自暢銷小說電影《偷書賊》也是讚美書,讚美「人」的故事。 《偷書賊》是一部二戰背景的故事,一個談納粹的故事,也是個青少年故事讀本。電影敘事延用小說的特色,以死神的觀點來敘述。片頭是雲霧瀰漫的雲端,死神以優雅的男性聲音,告訴世人要死亡的意義,大家要坦然接受死亡;儘管死神見識了太多,卻仍然被這個故事著迷……這片頭的設計是根據原著小說,但是仍然相當吸引人。

故事發生納粹德國,主人翁是個小女孩,母親因為自己是共產黨身份危險,把她被送去給一對夫婦寄養。但是她不識字,在學校被嘲笑,但是她非常嚮往閱讀。她的養父慢慢地教她閱讀;她去看納粹焚書,卻偷偷收留了一本;她趁著幫鎮長夫人送洗衣服的時候,在鎮長家的圖書館看書;但是鎮長發現了,不願意繼續借書給她,她就用另外一種方式來「借」書……

這的故事以「書」為中心, 更重要的卻是人性和戰爭的主題。這個小女孩一開始的時候,也是希特勒青年團的一員,也跟著高唱納粹歌曲。戰爭的環境可以激發出人的極惡劣性;但是也可以激發出最高貴的人類愛。小女孩的寄養家庭收留了一個猶太男孩,把他藏在地下室;於是小女孩讀書給他聽,甚至利用閱讀幫他治病。當大家在躲防空洞的時候,小女孩對大家讀書,化解大家的恐懼。在物質最匱乏,心理最彷徨的戰爭年代,閱讀帶來了最滿足的精神食糧。

這部片拍得非常漂亮,優美的視覺重現了二戰納粹時期斷壁殘垣,煙火瀰漫的實況。看這部電影最過癮的地方,是兩個配角的演出,也就是飾演小女孩養父養母的傑佛瑞賴許和艾蜜莉華森。這兩個演員一直默默地在演戲,也不是說經常得到什麼獎,但是永遠呈現最精緻的表演。片中的養父活在他無法認同的納粹中掙扎;養母為了生活總是一張僵硬的臭臉,內心卻無比體貼感性。

《偷書賊》是一個動人的戰爭故事。我以前一直不懂為什麼那些拍電影的要一直拍納粹電影(台灣不是早就不拍抗日電影了嗎),看了這部片我依稀感覺到,納粹對於人類的創傷,真的有必要不斷被提醒,人類有必要一直去感受納粹帶給人類的痛,這是不能被忘記的,一定要一直被念。在小說的最後,死神帶著一種不解說道:「我不斷地高估人類,也不停地低估他們,我想說的是,我很難給人類做出一個正確的評價。我想要問她,同樣是人,怎麼有人如此邪惡,又有人如此光明燦爛呢?人類的文字與故事怎麼可以這麼具有毀滅性,又同時這麼光輝呢?」人類可以怪成那樣,死神搞不懂,我也不懂!

情慾商品化的未來和羅曼蒂克者的存在主義危機《雲端情人》Her

Posted: 26 Feb 2014 10:09 PM PST

文/柴

在城市的我們如何面對孤獨?生活於紐約四年,這八百多萬人一併呼吸行走生產和破壞的龐大城市,每到週末晚間總有一種全世界都在狂歡,而唯有我獨自一人被困在窄小公寓的幻覺。妳不用透過一兩封簡訊或社群網站的動態,就發現其實太多城市的人們都是感覺孤單的,被卡在自己所建立出的城牆。《雲端情人》在敘述的是這樣一個孤獨已成為完全常態的世界,而幾乎所有我們能想像的情慾需求,都被電子商品和電腦運作系統所簡化並代替。一名孤獨男子愛上夢幻客制化電腦作業系統的科幻愛情故事,並不是什麼新的劇情,從一種表面的說法,《雲端》可以被讀做是一個對科技工業造成的都市人際關係疏離的文化批判,但是《雲端》的孤獨是那麼美學的、精緻的、浪漫的。洛杉磯這塑膠之城的平板混合著上海的挺拔,被拉長為垂直的未來感,人們搭乘著快速環保的捷運回到自己的公寓,玩小人物會罵你髒話的電動玩具。所有的情緒需要都被程式化了,從曖昧,幽默,到叛逆。而主角Theodore襯衫口袋的時尚別針細節,幾乎像是一個復古的文明裝置,我們永遠都不會明白有什麼確切的功用,像是在透露著Theodore淡然脫離的情緒下,埋藏的人性脆弱。

經由Theodore的離婚過程,我們很快地了解到他是一個極度恐懼並不擅於維持親密關係的人,即使他靠著替別人生產情書為生。導演Spike Jonze對我們透露的情感異化不僅來自於科技和都市本身,也在情慾被商品化和被大量複製的勞動之中。資本主義擅長的即是提供人們一種在消費中能夠得到自我的幻象,於是Theodore的作業系統依照基礎精神分析不負責任的使用,以一句:「形容你和你母親的關係」而被初始化,成為幽默風趣、好奇心強大,且對Theodore無微不至關切的Samantha,不僅能幫他清掃信箱還能和他網路性交。劇情的危機引爆在當Theodore在人潮來來往往的街道上,觀察著所有襯衫口袋中放著他們專屬作業系統的人們,突然明白他和Samantha的親密關係,其實一點也不特殊,而被整個時代整個城市的人們所擁有。他逼問Samantha在和他的談話過程之中,是否也同時和不同的作業系統建立著他永遠不可能達到的高速網絡關係,他記得了人性的獨特來自於它的極限,它必然短暫的存在,這些擁有肉體之軀無可避免的存在主義危機。情慾的消費性質成為了冷硬的現實,愛情的可能幻滅。

於是再絢麗再靈敏的智慧型手機,再怎麼親密又客制並充滿肉慾想像聲音的Samantha,都無法解決那最接近人性的我們的集體恐懼:孤獨。也許是能夠感受孤獨讓我們軟弱,經常犯下愚蠢的錯誤,讓我們傷害最愛我們的人。但或許也是孤獨讓我們在最痛苦後的隔天清晨,學會真正的溫柔。我們總是從所愛的人身上拿走一部份來填補缺陷的自己,就像Theodore對他前妻所說:「there will be a piece of you in me always」。那一刻在電影太過乾淨並精緻的背景中,我想念一切紐約的粗獷和髒亂,行人喝醉酒對彼此的咆哮,如此直接的肉體的,在龐大城市之中感受自己的孤單,並且更加想念那些零散的、無法被完美高畫質紀錄,在夏日台北與情人黏膩的擁抱。